段柯这样想着,安心将手头的事情做完,而后轻车熟路地关灯,拉下卷闸,这才踏上回家的路。
冬日的这个时间,路上人迹罕至,只有微黄的灯光陪伴着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往回走。
周围一片安静,离得不远,段柯抬头便看到窗口,可惜家里的灯没亮。
他早已习惯了,迈步进了楼道,借着声控灯的光开了门。
今年冬天的暖气烧的不太好,屋里同外面基本没有多大区别。所以,段柯进门基本都不脱衣服,之前上学时,要戴着手套写作业才不会被冻到。
匆忙洗漱完,疲惫地爬上床。被子也硬邦邦的,凉的要命,裹了好一会才有热乎气。
可辗转反侧许久,也无法进入睡眠。
他满脑子都是爱琴楚楚可怜的样子,那家伙像只走失的小狗一般,摆出那样的姿态,窜进他的怀中。
他伸手去抚慰也不是,任由她那样不管也不是。
本以为几天不去,她便打消了找他的念头。没想到,竟然来便利店应聘。
段柯真不知道,她是太傻,还是太笨。
今夜的月光很亮,透过窗帘也看得分明。段柯干脆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睛。
房门大响,钥匙晃荡的声音,还有高跟鞋的脚步声。除却这些熟悉的声音,还有男性低喘的声音,段柯自然了解,这意味着什么。
大门被“砰”一声关住,两人脚步凌乱地往屋里走,慌乱之下还撞到了桌子。于是,在客厅之中就停下来,女人娇喘的声音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充斥在安静的夜晚里。
他屏息听着,调整着呼吸,尽量冷静下来。
最终,两人进了卧室,随着“砰”地一声,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可如果仔细去听的话,还是能听到些许声音。
刚刚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换上一脸的玩世不恭,他微眯着眼睛,仔细地听着。
即便知道,每一个声音都犹如一把利剑刺穿他的胸膛,还是认认真真地听着。
他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一遍一遍伤口,不管是否会疼痛,他都愿意一遍遍翻开来看。直到遍体鳞伤,也不会后悔。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断翻阅伤口,才能冷静地生活,心里那株黑暗的草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想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段柯的记忆中,她是个随性的女人,却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关于她的事情,大多是听别人议论得来的。她容貌不俗,年轻时是芭蕾舞演员,有着那个年代,所有男人爱慕的身材、容貌和性情,当然也有着那个年代,所有女人嫉妒的风情、身姿和才华。
没错,刚才被陌生男人抱进卧室的女人,就是段柯的母亲。即使他没有亲眼看到,那情景也想象地到。
他是母亲一手拉扯长大的,她年纪轻轻因为未婚先孕葬送了所有的未来。懂事之后,只要她不提,段柯便不会问。至此,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男人。
最初的几年里,她是个好女人,会烧一桌香喷喷的热菜,会为跌倒的段柯擦药。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衣服变得花哨,化精致的妆容,与不同的男人进进出出,床伴换了一个又一个。
那时的段柯,曾在无数个夜晚,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一脸迷茫地看着另一个房间。
也许,她从来就是这样的女人,放荡、不知廉耻,否则他怎么会没有父亲。长大一些的段柯总是会这样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不避讳了,即便是当着段柯的面,也会同陌生男人做暧昧的举动。
他们有过争吵,他当着陌生男人的面,摔桌子摔碗。
“要亲热,滚出去!”
她搁在陌生男人胸膛上的手僵住,脸上有些许受伤,但很快便消失了,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房子可是我的,要出去也不该是我吧。”
这样说着,女人手上的动作继续,甚至作势踮脚要吻陌生男人。
段柯瞬间将桌上的东西横扫在地。
见此情景,女人拉着陌生男人离开,末了还丢下一句话,“别忘了,你永远都是我儿子,是我给了你生命。”
这话说得坚定,不带丝毫温情。
段柯缓缓地蹲在地上,两手插在发中。他自是明白,他的存在是她心口的伤痛,如果没有他,她或许早已嫁做人妇,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说得对,他是她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都无济于事,他身体里流着她的血。
从那以后,他们便很少说话。即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段柯也尽量避开她。
这样想想,他大概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她了。
用被子轻掩耳朵,恍惚中,段柯才沉沉睡去。
彻底失眠的人还有一位,爱琴半睁着一双眼睛,伸手摸了摸闹钟。摆弄在眼前,时针指着三,再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可任由她怎么做烙饼,都没办法让亢奋的情绪平复下来。
在这样的煎熬之下,爱琴终于盼到天空蒙蒙亮。
也不在被窝里折腾了,径直翻身起床。
除却早晨的干劲儿,一整天爱琴都沉浸在浑浑噩噩中。头痛欲裂,想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偷偷趴在桌上,竟然真得睡过去了。
白俊熙一扭头就看到同样趴在那里的爱琴,瞬间头上几条黑线。
这货,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作为他的同桌,她应该时刻保持警惕,要有防范之心!
如果这一天你路过19班的教室,一定会看到这样罕见的一幕。常年趴在桌上睡觉的白俊熙,竟然梗着脖子坐起来了。
连同上了年纪的历史老师,都摘掉眼镜,看了好几眼。
爱琴搁在桌洞里的手机震动,发出巨大的响动。可这货竟然睡得犹如死猪,毫无反应。
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之后,白俊熙就从乔鑫那里淘来一个二手机,借给这货使一使。不过手机对于爱琴而言,充其量也只是个摆设,连每个月9块的月租都用不了。
白俊熙跨过她的胳膊,从桌洞里掏出手机。
刚刚还在讲课的老师,停下来盯着下面的学生,在看到白俊熙拿着手机之后,重新讲课。
短信一条,是来自爱晴的。
本想将手机放回原处,白俊熙却突然起了捉弄之心。想也不想,点开短信。
只简简单单几句话,却着实让他起疑,信息量蛮大的样子。
“这都一个学期了,你到底有没有在找房子啊?”
单从字面的意思来看,爱琴这家伙要弃他而去。瞬间瞥了一眼仍睡着的爱琴,心里不是滋味。说好的一起住到毕业呢,说好的每个月一百元的补偿呢,说好的帮忙洗衣服呢?
白俊熙抓着手机鼓捣了好久,既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搬走,又不想暴露身份。
他抓耳挠腮好一会,郁闷地差点疯掉。
眼看就要下课了,白俊熙终于回复了一条短信,“不搬不行吗?”
对方回复短信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不消一会就发过来了。
他手心一麻,赶忙低头去看。
蓝屏上显示的一句话,几乎让他虎躯一震。这该是怎样一种震撼,就好比期末考试张芳告诉他,得了年级第一;又或者,游戏中他披荆斩棘得了区冠军。
他几乎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全班同学都回首看向这边,可他只关心身边的人有没有醒过来。
在看到爱琴仍毫无形象地趴在那里,白俊熙这才抬首望着前排的同学。
老师虽然很不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继续讲下去。
白俊熙仍旧处在震惊中,他满脑子都是爱晴的那条短信。
“你说不搬行不行?孤男寡女,你觉得合适吗?立马给我搬,我今天下午就去找你!”
白俊熙这货,甚至在看到“孤男寡女”这个词的时候,对自身产生了怀疑。再三确定,没有引号或者错别字之类的问题之后,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尔后,瞪着大眼看着身边的人。
乔鑫刚好转身看过来,便看到白俊熙一脸惊悚地看着身边的人。仿佛,贞子正从桌洞里爬出来。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今天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睡觉不说,还三番五次打断老师讲课。
他该不会是皮松了,想要紧一紧吧。乔鑫这样想着,叹着气转了头。
白俊熙的第二个反应就是:你大爷的,这妮子竟然骗我!
再者想到平时的全裸出镜,白俊熙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简直是天边的彩虹,笔袋里的彩笔。这算什么事啊!
平日里,他还恬不知耻地让对方看,而且是看了又看。
他的贞操啊,他的清白啊,白俊熙恨不能仰天长啸。
垂首在桌子上轻磕几下,猛然抬头,在确定对方还没醒时,除却第一条短息,白俊熙将另外几条都删除了。
与此同时,下课铃声大作。
白俊熙被惊到,手脚麻利地将手机搁在爱琴的手边,埋首装睡。
果然,爱琴在班长喊“起立”的时候,还是支撑着摇摇晃晃起了身。
老师出了教室,她又再次趴倒在桌上。
乔鑫走至后面,就看到偷偷摸摸坐直的白俊熙。他涨红着脸,满眼都是迷茫。
“你丫要死啊!”乔鑫见他这副样子,狠狠地锤他的肩。
白俊熙被吓了一跳,赶忙笔了一个“嘘”的姿势,蹑手蹑脚地走到过道,拉着乔鑫就跑。
远远地,还能听到乔鑫的尖叫,“白俊熙,你到底要干嘛!”
这消息劲爆极了,白俊熙刚刚平静下来,这下轮到乔鑫不淡定了!
他一蹦三尺高,指着白俊熙的鼻子,“你说什么?!她是女的?!”
白俊熙赶忙捂着他的嘴,以防这个大嘴巴胡说八道。“你给我小声点!”说这话的时候,还机警地四处偷瞄。
“呜呜~你先放开我……你个王八羔子,快把老子憋死了~”
在乔鑫告饶,外加赌咒发誓绝不把此事说出去之后,白俊熙这才撒了手。
乔鑫赶紧跑开一段距离,“你丫是往死里整啊!下手这么狠!”
见白俊熙一脸的严肃,这才走近一些,很快便恢复以往的模样,“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你没发现?”
白俊熙送他一个卫生球,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想想他曾经走光的那些个情景,他真是不要活了!
见他没反应,乔鑫接着说,“我看,不是你有问题,就是她有问题,要不然,就是你们两个人都有问题!”
说完这话,乔鑫立马跑开了。等回首时,才发现对方并没有追上来。
扫兴地又折回去,刚走近白俊熙,就被对方一个反手钳住脖子。
他口中嚷着,“你不按套路出牌,你丫真卑鄙。”
白俊熙才不管那些,抓住就是一顿胖揍,谁叫这货不知死活地嘲笑他。
操场一角传来阵阵惨叫,惹得散步的同学不敢靠近。<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