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来到了5月28日。
墨西哥城里的温菲尔德终于接到了来自新奥尔良的补给。
一艘老掉牙的汉弗来斯风帆护卫舰,摇摇晃晃地靠近了韦拉克鲁斯港口。船上的风帆已经被风暴撕扯得快要掉光了,舰首上像是被锤子当头砸了一锤一样,原本尖锐的破浪舰艏,现在变成了个秃子。
胡萝卜……三斤……
这就是这艘护卫舰所带来的全部补给。
温菲尔德看着自己的餐桌上久违的胡萝卜丝蔬菜沙拉,面色沉重。
舰长凯尔坐在他的面前,看着温菲尔德将红色的蔬菜沙拉分了一半到自己的盘子里,感觉手里拿着的银叉子有1吨重。
“吃啊,凯尔将军!”温菲尔德吩咐到。
凯尔于是只得紧紧地攥着1吨重的银叉子,叉起玫红色的胡萝卜沙拉,将它放进口中。
“味道怎么样?”温菲尔德问到。
“有点……有点奇怪。”
“吃不惯吗?”
“是的,将军!”凯尔站了起来,对着温菲尔德解释到:“将军,请听我解释——”
“坐下吧,凯尔,你都给我解释三遍了!”
“斯科特将军,我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你随便问哪一个水兵,他们都是知道的。”凯尔坚持解释到。
“当然,现在是雨季的前夕,海洋上并不平静,我虽然是陆军司令,但是我对于海洋依然保持着敬畏!”温菲尔德不疾不徐地说到。
“而且,新奥尔良港被印第安人炸毁了,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凯尔继续解释到。
“当然,当然!”温菲尔德慢慢地说到:“那些印第安人都是肮脏的杂碎,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防不胜防。这不是你的错。”
凯尔得到了温菲尔德的原谅,可是他却并不能放下心来。
“对不起,将军,我吃饱了。”凯尔放下了刀叉。
“吃饱了?”
“对。”
“哦,”温菲尔德头也没抬,低声说到:“那就上路吧!”
两个像小山一样雄壮的士兵出现在凯尔的身后,沿着他的腋下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提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斯科特将军,你想要干什么?”凯尔大叫了起来。
论军衔,温菲尔德-斯科特的确是在他之上。
但是陆军和海军属于不同的系统,理论上,温菲尔德没有权力处置他。
“你的船不是遇到风暴了吗?”温菲尔德问到。
“是啊。”
“真是个不幸的消息,你的船以及船上的人都已经葬身海底了!你没有来过墨西哥城,你的船也没有出现在韦拉克鲁斯,我没有听说过新奥尔良被炸毁的消息,斯托克顿的补给依然很快就会到来……”
“你在说什么,斯科特将军?放开我——”凯尔挣扎着,大叫着,随即一张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
凯尔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看见温菲尔德-斯科特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说到:“你觉得很难吃的东西,在墨西哥城却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你知道吗,凯尔,墨西哥城里别说胡萝卜,连粮食都快没了!”
凯尔拼命的摇头,眼神里带着委屈和无辜。
“你觉得和你没关系,对吗?”温菲尔德笑了一下,说到:“要是让新奥尔良被炸毁的消息传了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军队可以没有枪,但不能没有粮,凯尔!”
凯尔的眼神里带着惊恐,但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错,你猜对了!”温菲尔德说到:“愿主保佑你,阿门!”
凯尔努力地挣扎着,但是身后那个壮汉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他一下子便消停了。
“放心吧,凯尔。”温菲尔德慢慢地说到:“等过几天,你的尸体会被从海水里打捞上来——可怜的凯尔,虽然你一粒粮食都没有运过来给我,但你好歹给我传递了消息,我会将你带回弗吉尼亚安葬的!”
……
5月30日,温菲尔德-斯科特决定挥军北上。
距离谢尔曼、杰克逊和麦克来伦三路大军出征还不过2个星期的时间,温菲尔德便不得不做出战略调整,决定先全力打通德克萨斯生命线再说!
原本以为印第安人的封锁线只是个笑话,现在看来,md,反而是自己成为了笑话!
直到这个时候,温菲尔德才发现了印第安人战术的恶毒:
整个墨西哥境内,不止找不到多余的粮食,连民夫都很难再找到了!
往日里那些繁忙的农庄、牧场和工厂,现在全都成为了废墟。
夏初的乱草长得快,没几天就掩埋了道路。大军沿着隐隐约约的道路行过,只见沿途的浅草间,都是还没有来得及腐烂的尸体。
层层叠叠的肉块之间,野狼和老鼠来回穿梭,即便是有人经过,它们也丝毫不害怕。反而会好奇地盯着那些经过的人,眼睛里透着疑惑:为什么这些肉块会走路?
谁能想到,就在2个星期之前,有5万全副武装的美军沿着同样的道路北上。
当时的他们意气风发,联邦军队中三个最有前途的年轻人,怀着伟大的梦想,在蒙特雷的主教山上狂饮高歌,气吞万里。
麦克来伦立志要平定西北,沿着加利福利亚一路打上去,重建索罗玛共和国。
——可是现在,他却在埃尔帕索,与红云和老克罗基特的联军苦战!
托马斯-杰克逊是温菲尔德最看好的年轻人,虽然他看起来没有另外两个家伙聪明,但稳扎稳打的个性却最对温菲尔德的胃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温菲尔德很希望未来可以提携提携他。
——可是现在,他却在科帕奇陷入了巷战的泥坑,一时之间,既胜不了,也走不脱!
威廉-谢尔曼是1840年西点军校毕业生中的第六名,也是美军将领中难得的肯动脑子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历练还是不足,若是能再磨炼一段时间,相信他会大放异彩。温菲尔德将前线指挥权交给了他,希望他能不负所托。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带着一群残兵败将,走进了马德雷山林中!
温菲尔德-斯科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带兵亲征了。
只是这一次,却不得不如此。
别的人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墨西哥城里的粮食,最多还能支撑1个月!
新奥尔良港口的一声炮响,炸掉的不止是港口,还有2千里外,墨西哥城里,他的半条老命!
……
从前慢,什么都慢。
但人们的肚子饿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