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钟繇给面子是给曹操的,要是王厚自己,估计在门口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他。
不过面子就是面子!钟繇是亲自上门相请,门口卫士跪迎,而且一进门,就是盛大筵席欢迎。
后世发掘马王堆汉墓,出土了一份辛追夫人的菜单,说起来,辛追夫人所出身的家族还是颍川的阳翟辛氏,这一副标准的汉代豪门宴摆放在王厚的面前。
这一桌子菜给王厚的第一印象,就是全是肉啊!
为了把《氏族志》给公关回来,钟繇真是下了血本了,仅仅汤就有十二道,牛肉羹,羊肉羹,鹿肉羹,鸡肉羹,猪肉羹应有尽有,六畜是全了,额外还有乳猪肉羹,野鸭肉羹等等幼畜以及野味,后世已经沦为野菜的荠荠菜,夸瓜如今还作为主菜漂浮在汤上,别说,一冬天没咋吃青,对于王厚这个食肉动物来说,这些嫩绿的叶子此时倒是格外吸引他的食欲。
这些还仅仅是汤,烤肉又有十二道,刚才那些羹汤的畜类又选上等位置,烤了十二盘子之多,此时,盘子里的肉还在直冒着油花,另一头,一面青铜大鼎摆放在边上,鼎下架着碳火,鼎上两个青衣家奴还在不断翻烤着肉类,看来中国人吃串儿的优秀传统,那是老祖宗就遗留下来的。
生肉还有四品,其中就有陈登特别愿意品的鱼脍,其余是牛里脊,马里脊,鹿里脊,不过这些玩意王厚可不敢吃,昨个已经见到米猪肉了,甚至记得后世辛追夫人遗体研究的时候,她一个雍容贵妇,长沙国相利苍的夫人,肚子里居然还生有寄生虫,这年头可没有打虫药,王厚可不想像陈登那样,贪嘴吃出一肚子虫子来,最后吐血而死。
还有一样极具特色的,就是酱了!不是后世那种东北农村大酱,而是各种肉类剁碎了腌制的酱,根据《礼记》中记载,据说周天子能享用三百多种酱,一天一种都不带重样的,哪天什么时辰吃什么酱都有讲究,妲己把伯邑考杀了也是剁成肉酱,然后拿给西伯侯吃,今个虽然没有周天子那么多,可王厚面前的桌子上依旧摆了十二种酱,黑乎乎的他也不知道都是什么肉。
别说,钟繇这儿还挺与时俱进的,这么一桌子饭食边上,居然还摆了一大桌子手擀面,估计是曹红节这小叛徒在自己这儿吃完,回去把做法带回了丞相府,曹总好炫耀,宴会大臣时候端上来,让钟繇吃好了,回去也效仿着做了起来,啃了三天馒头,一会儿来个杂酱面,估计能不错!
吃的就够丰盛了,另一头,还有个漂亮小妞子在那儿优雅的弹着七弦长琴,一只炉鼎中熏的不知道什么香,两名婢女打着扇子,把香味送过来。
这一顿,估计每个百贯造价下不来,郭嘉一把大宝剑就被这么吃下肚了,汉末世家的奢侈,王厚是再次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不过社会就是如此,均贫富,打倒地主老财?两汉之间的新朝,最像穿越者的王莽皇帝干过这事儿,然后他的结局是搞得天下大乱,自己脑袋还被收藏在府库七十多年,比这位老前辈,王厚既没有这个魄力,也没他这股子实干家的冲动,所以行礼过后,王厚是安心坐在了他的客榻上,美滋滋的嚼起侍女送来的牛边肋来。
“叔父老而昏聩,前些日子怠慢,还请王令官多多海涵!”
今个钟渝没出现,估计也是没脸出来,不过还怕王厚记仇,在主位上端着酒爵,钟繇又一次置歉起来,不过听着这话,宽宏大量王令官当然是大大晃了晃脑袋。
“钟郎官哪儿的话,钟家主,长者也!哪儿有后辈记恨长者的!”
“王令官宽宏!钟某佩服!”
甭管真心还是假意,钟繇再一次感慨的抱拳做了个揖。
要说后世谈生意都在酒桌上,一边吃喝一边谈天说地,还真是拉进感情,宴会间,一边大吃二喝,一边王厚还把他泡论坛看过的一些见解挑不犯忌讳的显呗出来,包括当前的时政,跟随曹总如何如何的前途光明云云,别说,一些观点听的钟繇都是宛若茅厕顿开那样,更不敢把王厚当做寻常人来看待,不知不觉,他也和陈登一样,被王厚给忽悠晕了。
自己吃饱喝足,还给自己啃了好几天馒头的部下要了顿杂酱面,上上下下都混了个十足之后,也终于到了谈正事儿的时间。
钟繇在长社钟家绝对算得上举足轻重,就算他不在家,常年居住在许都,家族中靠着假山人工湖风景最秀丽的一处宅子依旧是属于他的,跟随着钟繇又去了他的书房,那儿,一摞子竹简是被他指挥仆人抬了出来,重重的放在了王厚面前。
“早些年朝廷昏暗,奸人当道,叔父自此隐居,对于朝廷不甚了解,抗税之事,还请令官海涵,长社钟家九村三万亩田册,皆在于此!”
看到这沉甸甸的田册,一直跟在后头当小尾巴的曹红节是由衷的松了口气,露出了满脸欣慰的笑容,不过信手掂量起一份翻开,看了几眼,王厚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郎官,您这田册,似乎有些不对啊!”
这话听的钟繇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和盘托出了,在这儿王厚却是卡他一下,莫非这厮心里还在记恨,故意要整钟家一顿?心头恼火外加忐忑,钟繇是双手抱拳又一作揖。
“何处不对,还请令官指点一二!”
“这册是河东刘村的,刘村以荒,合以在册?还有这些是河西李庄的,这些也不是钟家的土地,郎官报国心切,王某可以理解,可是田册完税,就得实事求是啊!”
眼看着王厚一伸手,钟家的田册就被他切了一半出去,看的曹红节顿时大眼睛瞪得溜圆,钟繇也是愕然的呆住了半分钟,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浓郁了起来。
“令官教训的极是,钟某孟浪了!来人,把这些田册撤下去!”
勾心斗角了好几天,公事处理就几分钟,下午时间,钟繇又带着王厚在府里逛了逛,品了品南方来的珍贵茶叶,看看小姑娘跳舞,晚上,又是一顿好吃的之后王厚一行则是又被安置在了钟府上房中,要不是曹红节在这儿,估计少不了晚上再来几个女公关,给王厚整一顿大保健什么的。
不过这一天,曹红节都是闷闷不乐,欲言又止,最后却把话吞了回去。
第二天王厚起身告辞,钟繇挽留不得,干脆又是出手大方的赠与了一大堆好东西,绫罗绸缎,牛酒乐器,还有直接就能当钱花的痛,钟繇可比吕布大方多了,一出手就是金五十。
“钟郎官留步,郎官的炽热忠诚,王某一定会如实的向丞相汇报的!”
早晨又一顿好的,吃的红光满面的,王厚还一副笑模样抱拳倒着别,这才钻进了自己的牛车,可刚一进来,脑门立马却是挨了个重的,一下子疼的他眼泪差不点没下来,捂着脑瓜子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神经病谋杀亲夫啊!哎呦!”
“哼,你还有脸说!”
拿着个钟繇赠送的青瓷孩儿枕,曹小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也是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钟家明明有三万亩田土,几千佃户,你为何只记一万五千亩,丞相对你委以重任,你这般贪图贿赂,偏袒大族,你有何颜面再回许都去面见丞相?”
“一会把钟繇送的那些东西都送回去,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眼看着这妞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捂着脑门的大包,王厚无可奈何的呜呼哀哉一声,对着她是一摊手。
也难怪丞相必须让我跟着了,你这个智商,真是难啊!”
“你什么意思?”
举着个枕头,这暴力妞作势好要再打,看的王厚赶忙举手投降,悲催的解释起来。
“第一站来长社,就是因为钟繇升迁在即,而且他在丞相手下颇受重用,才拿他开刀的,我问你,豫兖青司几州,像钟繇这样迫切忠于曹家的世家多吗?”
“钟家是个例子!你要按照钟繇田册收了他全税,那么剩下的世家该如何观望?大小姐,天下还未平!丞相也需要收揽人心,这用晋升孝廉换取钱粮支持,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要是再这么锱铢必究,那些观望世家,利益述求不大的豪族人心还不都得飞到袁绍刘备吕布之徒那边,你想把闹得几州再天下大乱吗?”
“额……”
听的目瞪口呆,曹红节还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如此多的说道,可就在她惊愕的时候,捂着脑门,王厚忽然又是大叫了起来。
“停车!”
“喂,不是赶着去临颍吗?停车干什么?”
“你吓到我了,你才是采风使,所以《氏族志》的编写大小姐你自己去吧!下官还是老实的回去整理田土资料得了!”
“你!!!”
杏眼圆睁,看着王厚在那儿猪八戒撂挑子,旋即曹红节又是悲催的拉着他的衣袖摇晃了起来。
“人家不是不知道吗!不知者不怪罪,你再收东西,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拉倒吧!看看我脑门上的包,我可不想英年早逝,被你打死!”
“那,那你说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拿捏到把柄,王厚猥琐的都快流口水了,十足的小人得痔模样,晃悠着脑袋瓜子反面人物十足的笑嘻嘻哼着。
“为了保证本官的人身安全,我要像上一次在驿馆那样,把你绑起来!”
“你!!!”
又是气得杏眼圆睁,可看着王厚又是做势要下车,曹红节这妞终于小脸通红,悲催的一撇小脑瓜。
“绑吧绑吧!你说了算!”
“不许反悔!”
正常这妞勤练武艺,王厚在她面前,只能是被收拾的,可要绳子一上身,她可就成了没牙的老虎,这此旅途还长着呢!一道上玩点惊险刺激的游戏,比如蹲在草丛偷个野什么的,这妞不也无力反抗吗!满是猥琐的笑容,王厚摸出了拉车的绳子。
可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王从戈这货又冒了出来。
“额,主公,韩家士人韩成,在路边求见!”
曹红节小脸儿通红,又是一脚把王厚踹到了一边,被打扰了好事儿,这货更是气得跟蛤蟆那样,没好气的一甩衣袖。
“不见!”
“节儿,上次他们韩家怎么说我王厚的?”
“家弃之人!”
浑然没有即将被王厚欺负的觉悟,一提这个,曹红节也是同仇敌忾的嚷嚷起来,听的王厚一拍大腿。
“对,告诉他韩家,王某家弃之人,不肖之徒,高攀不起他韩家书香门第大雅之堂!”
真是提气啊!看着王厚愤慨的面容,王从戈右拳狠狠一砸左胸,旋即又是大步流星的跳下了马车。
多一刻都没停留,马车带着小跑的部曲亲兵,迅速消失在了长社县的街口,眼看着王厚绝尘而去的背影,那天在门楼子之上把王厚骂走的那个韩家士子是无比悲催的一拍大腿。
“祸事了!被他钟家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