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即请刘晨施法看住龙婆,刘晨叫孙悟空取铁索来,把龙婆琵琶骨穿了。
唐僧又对国王道:“请国王来看我们安塔去。”
那国王即忙排驾,遂同唐僧出朝,并文武多官,随至金光寺上塔。
孙悟空把龙婆锁在塔心柱上,念动真言,唤出本国土地、城隍与本寺伽蓝,每三日送饮食一餐,与这龙婆度口,少有差讹,即行处斩,众神暗中领诺。
至于宝贝,那灵芝草刘晨自己收着了,至于那舍利子,吸收了舍利子中的功德便罢了,连复制都没有,那舍利子放光驱邪的作用刘晨根本看不上,连复杂都懒得复制!
刘晨把舍利子交给唐僧,唐僧把舍利子安在第十三层塔顶宝瓶中间。这才是整旧如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依然八方共睹,四国同瞻。
下了塔门,国王就谢道:“不是圣仙、活佛与三位菩萨到此,怎生得明此事!”
唐僧道:“陛下,金光二字不好,不是久住之物:金乃流动之物,光乃闪耀之气有粒子性又有波性十分复杂,贫僧为你劳碌这场,将此寺改作伏龙寺,教你永远常存。”
那国王即命换了字号,悬上新匾,乃是“敕建护国伏龙寺”。安排御宴,召丹青画下五人形象,五凤楼注了名号,香火拜祭。
国王摆銮驾,送刘晨与唐僧师徒,赐金玉酬答,唐僧坚辞,一毫不受。这真个是:邪怪剪除万境静,宝塔回光大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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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祭赛国王谢了刘晨与唐三藏师徒获宝擒怪之恩,所赠金玉,分毫不受,于是国王命当驾官照依几人可换穿的衣服,各做两套,鞋袜各做两双,绦环各做两条,外备干粮炒饭,倒换了通关文牒,大排銮驾,并文武多官,满城百姓,伏龙寺僧人,大吹大打,送四众出城。约有二十里,先辞了国王。众人又送二十里辞回。伏龙寺僧人送有五六十里不回,有的要同上西天,有的要修行伏侍。
孙悟空见都不肯回去,遂弄个手段,把毫毛拔了三四十根,吹口仙气,叫“变!”都变作斑斓猛虎,拦住前路,哮吼踊跃。
众僧方惧,不敢前进,孙悟空才引着唐僧策马而去。少时间,去得远了,众僧人放声大哭,都喊:“有恩有义的老爷!我等无缘,不肯度我们啊!”
且不说众僧啼哭,却说刘晨与唐僧师徒,走上大路,一路向西。正是时序易迁,又冬残春至,不暖不寒,正好逍遥行路。
忽见一条长岭,岭顶上是路。唐三藏勒马观看,那岭上荆棘丫叉,薜萝牵绕,虽是有道路的痕迹,左右却都是荆刺棘针。
唐僧叫:“师兄,这路怎生走得?”
刘晨道:“怎么走不得?”
唐僧道:“师兄啊,路痕在下,荆棘在上,只除是蛇虫伏地而走,方可去了,若你们走,腰也难伸,教我如何乘马?”
猪八戒道:“不打紧,等我使出钯柴手来,把钉钯分开荆棘,莫说乘马,就抬轿也包你过去。”
唐僧道:“你虽有力,长远难熬,却不知有多少远近,得费多少精神!”
刘晨笑道:“不须担心,等我去看看。”
只见刘晨将身一纵,御剑而飞,停在半空看,一望无际,真个是:
匝地远天,凝烟带雨。夹道柔茵乱,漫山翠盖张。密密搓搓初叶,攀攀扯扯正芬芳。遥望不知何所尽,近观一似绿云茫。蒙蒙茸茸,郁郁苍苍。风声飘索索,日影映煌煌。
那中间有松有柏还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萝缠古树,藤葛绕垂杨。盘团似架,联络如床。有处花开真布锦,无端卉远生香。为人谁不遭荆棘,哪见西方荆棘长!
刘晨看罢多时,御剑而下道:“三藏,这去处远着呢!”
唐僧问道:“有多少远?”
刘晨笑道:“一望无际,似有千里之遥。”
唐僧大惊道:“这可怎生是好?”
沙僧道:“师父莫愁,我们也学烧荒的,放上一把火,烧绝了荆棘过去。”
猪八戒道:“莫扯蛋!烧荒的须在十来月,草衰木枯,方好引火,如今正是繁盛有水之时,怎么烧得!”
沙僧听完便道:“二师兄说得对啊!烧荒的须在十来月,草衰木枯,方好引火,如今正是繁盛有水之时,不能烧,要是施法用真火来烧,烧尽狼虫虎豹倒还罢了!若是有个行人,我们如今做了和尚,烧死了人,那罪过可就大了!”
唐僧对刘晨道:“师兄!这般可怎么过去啊?”
刘晨还未说话,孙悟空道:“师父!要想过去,还得靠猪八戒!”
猪八戒笑道:“对对对,还得靠我。”说完,好个呆子,捻个诀,念个咒语,把腰躬一躬,叫“长!”就长了有二十丈高下的身躯,把钉钯幌一幌,叫声“变!”就变了有三十丈长短的钯柄,拽开步,双手使钯,将荆棘左右搂开:“请师父跟我来也!”
唐僧见了甚喜,即策马紧随。后面沙僧挑着行李,孙悟空耍着金箍棒,至于刘晨,安然前行,残余的荆棘竟然像活了一般,主动避开。
这一日未曾停下,行了有百十里,将要天晚,见有一块空阔之处,当路上有一石碣,上有三个大字,乃“荆棘岭”;下有两行十四个小字,乃“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
猪八戒见了笑道:“等俺老猪与他添上两句:自今猪八戒能开破,直透西方路尽平!”
唐僧欣然下马道:“徒弟啊,累了你了!我们就在此住过了今宵,待明日天晓再走。”
猪八戒道:“师父莫住,趁此天色晴明,我等有兴,连夜搂开路走他娘的!”唐僧见一直懒惰的猪八戒这次这么有兴致,只得相从。
猪八戒上前努力开路,师徒们人不住脚,马不停蹄,又行了一日一夜,却又天色渐晚。那前面蓬蓬结结,又闻得风敲竹韵,飒飒松声。正好又有一段空地,中间乃是一座古庙,庙门之外,有松柏凝青,桃梅斗丽。
唐僧下马,刘晨也开眼定睛观看,只见:
岩前古庙枕寒流,落目荒烟锁废丘。白鹤丛中深岁月,绿芜台下自春秋。竹摇青珮疑闻语,鸟弄余音似诉愁。鸡犬不通人迹少,闲花野蔓绕墙头。
孙悟空也睁火眼定金睛看了看,道:“此地少吉多凶,不宜久坐。”
唐僧道:“悟空你多疑了,似这杳无人烟之处,又无个怪兽妖禽,有何凶险?”
正说着,忽见一阵阴风,庙门后,转出一个老者,头戴角巾,身穿淡服,手持拐杖,足踏芒鞋,后跟着一个青脸獠牙、红须赤身鬼使,头顶着一盘面饼,跪下道:“圣僧,小神乃荆棘岭土地,知圣僧到此,无以接待,特备蒸饼一盘,奉上老师父,各请一餐,此地八百里,更无人家,寥吃些儿充饥。”
猪八戒闻言甚喜,上前舒手,就欲取饼。不知孙悟空端详已久,火眼金睛已看出端倪,大喝一声:“且住!这厮不是好人!休得无礼!你是什么土地?来诳俺老孙!吃俺老孙一棒!”
那老者见孙悟空打来,将身一转,化作一阵阴风,呼的一声,把个唐僧摄起去,飘飘荡荡,不知摄去何所。刘晨一见,赶紧御剑追上!
见唐僧与刘晨都不见了,慌得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天地争霸美猴王云海翻腾孙行者也不知所措,至于那猪八戒沙和尚俱相顾失色,白马亦只自惊吟。三兄弟连马四口,恍恍忽忽,远望高张,并无一毫下落,前后找寻。
却说那老者同鬼使,把唐僧抬到一座烟霞石屋之前,轻轻放下,与他携手相搀道:“圣僧休怕,我等不是歹人,乃荆棘岭十八公是也,因风清月霁之宵,特请你来会友谈诗,消遣情怀。”那唐僧却才定性,不再那么害怕!
至于刘晨,早已跟来,隐去身形,仔细观看周围景象,真个是:
漠漠烟云去所,清清仙境人家。正好洁身修炼,堪宜种竹栽花。每见翠岩来鹤,时闻青沼鸣蛙。更赛天台丹灶,仍期华岳明霞。说甚耕云钓月,此间隐逸堪夸。坐久幽怀如海,朦胧月上窗纱。
那唐僧定了性,正好月明星朗,只听得人语相谈,都道:“十八公请得圣僧来也。”
唐僧抬头观看,乃是三个老者:前一个霜姿丰采,第二个绿鬓婆娑,第三个虚心黛色。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都来与唐三藏作礼。
唐僧还了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劳列位仙翁下爱?”
十八公笑道:“一向闻知圣僧有道,等待多时,今幸一遇,如果不吝赐教,宽坐叙怀,谈解禅机真秒。”
唐僧躬身道:“敢问仙翁尊号?”十八公道:“霜姿丰采者号孤直公,绿鬓婆娑者号凌空子,虚心黛色者号拂云叟,老拙号曰劲节。”
唐僧道:“四翁尊寿几何?”
孤直公道:“我岁今经千岁古,撑天叶茂四时春。香枝郁郁龙蛇状,碎影重重霜雪身。自幼坚刚能耐老,从今正直喜修真。乌栖凤宿非凡辈,落落森森远俗尘。”
凌空子笑道:“吾年千载傲风霜,高干灵枝力自刚。夜静有声如雨滴,秋晴荫影似云张。盘根已得长生诀,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
孤直公、凌空子说完,拂云叟道:“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风流。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戛玉敲金非琐琐,天然情性与仙游。”
接着劲节十八公道:“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
唐僧闻言道:“四位仙翁,俱享高寿,都是千岁有余,高年得道,丰采清奇,你们难道是汉时的四皓?”
四老道:“承过奖!承过奖!吾等非四皓,乃深山之四操也,敢问圣僧,妙龄几何?”、
唐僧合掌躬身答道:“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师兄脱劫难。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养功德。今蒙皇上差西去,路遇仙翁到此来。”
四老俱称道:“圣僧自出娘胎,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正的得道高僧,我等有幸,求圣僧不吝赐教,把禅法指教我等一二。”
唐僧闻言,已经不再惧怕,即对四人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挥象罔,踏碎涅槃。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至幽微,更守固,玄关口说谁人度?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
四老侧耳倾听,无边喜悦,一个个稽皈依,躬身拜谢道:“圣僧真乃通晓禅机活佛啊!”
拂云叟道:“禅虽静,法虽度,须要性定心诚,纵为大觉真仙,终坐无生之道,我等玄秒,又大不相同。”
唐三藏道:“佛本是道,体用合一,如何不同?”
拂云叟笑道:“我等生来坚实,与尔不同,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笑傲风霜,消磨日月;一叶不凋,千枝节操;你执意要持梵语,拜西方佛,你本安中华大国上邦,反来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什么?石狮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彻骨髓,忘本参禅,妄求佛果,都似我荆棘岭葛藤假语,萝草浑言,没底竹篮汲水,无根铁树生花,灵宝峰头牢着脚,归来雅会上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