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询询,你该思虑的,是如何阻止你皇姐与我勾搭成奸、让你处于不利位置,而不是我怎么破的音杀之术,因为即便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楚晗脸上带着坏笑,斜睨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家夫郎。”
宇文询轻哼:“她若心诚,就不会在落尘坊杀我而将你牵扯其中了,楚少主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看出如何,看不出又如何?”楚晗将茶杯的杯盖反置在桌上把玩,“涉及自己的前途甚至生死,无所不用其极原本就很正常,何况是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唯听她人之计的宇文嫀。既敢答应她,就不怕她玩心眼,而是该多想想如何从她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宇文询垂眸:“那楚少主答应她了吗?”
“唉,”楚晗叹了口气,“没办法,已心系十七殿下,如何能答应别人,害自己所喜欢的男子。”
宇文询面无波动,淡淡道:“那倒要多谢楚少主了。”
“我如此心仪于你,你完全可以利用我,”楚晗笑看着他,“咱俩联手,将计就计对付宇文嫀。”
“本殿不是逅璠公子,无需出卖色相来进行讨好利用,”宇文询的声音有些冷,“楚少主将本殿与污秽之地的人相提并论,是否有所不妥?”
“说得对,十七殿下无需出卖色相,”楚晗放下杯盖,又含笑走到他面前,以指尖轻挑他的下颌,“因为你,无色可卖。”
宇文询终于生出一丝怒意,却隐忍不发,只是无声扭脸躲开她的手指,面色更加冰冷。
楚晗指前一空,手便顺势上移,直起身的同时,姐弟或情侣般揉揉他的脑袋:“小询询要出卖的,是藏在这里的莫大智慧。”
宇文询刚要斥她拿开手,却感觉一股热力开始在发间蔓延,女子带着关怀的声音也从头顶上方传来:“夜浴后不干发,伤身。”
宇文询欲出口的话,立即憋回到嗓子里。
热气渐渐浸透湿发,连头皮也温暖干燥起来,加上她的右手不断拈发轻撩,让他舒适得凡有知觉之处,都有些麻颤,简直想要闭眼入眠。
然而,短暂的享受之后,他却猛然睁开眼,转动轮椅就往外走:“夜已深,楚少主还是早些休息吧。”
楚晗没阻拦,只看着他的背影,待他出了门、将要离开视线时,才道:“把逅璠留给我吧!”
宇文询的轮椅猛然顿住,半晌,才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她:“我不相信你会对他动心。”
楚晗耸耸肩。
宇文询紧盯着她:“你是认真的?”
楚晗微笑:“我需要他。”
宇文询垂眸,不一会儿,便转动轮椅转过身去,又沉默片刻,才道:“若能抓到他,我会把他送到三戒院;若抓不到……”
“你肯定抓不到,”楚晗放松一条腿歪立着,“所以我才开口请你帮我跟嫀王府要人。”
“你明知我跟皇姐正剑拔弩张……算了,”他摇摇头,再次转身看着她,“你真如此在意他?”
楚晗还是那句:“我需要他。”
需要,而不是在意……宇文询凝视着她,似要将她的心思看透。
“你如此深情凝望,我会误会的,”楚晗上前两步,嬉笑道,“要不,咱俩寻个幽静的好地方聊聊人生?”
宇文询立即拨动轮椅轱辘,一边转身离开一边道:“逅璠的事,我会尽力而为,楚少主安心静候。”
“有劳十七殿下,”楚晗连语气里都带着笑意,“如此,我便不必麻烦亲自去找她谈条件了。”
宇文询的轮椅短暂一顿,便继续朝前行去:“有劳楚少主明日配好所需其它药材。”
“自然,”楚晗道,“义不容辞。”
宇文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楚晗踱回椅子处坐下,喝口微凉的茶,然后歪斜着身体开始闭目养神。
她要逅璠,不为别的,只想让他对自己施展音杀之术,以激脑中的巨人出现,因为在她带宇文询和锁言出阵法时,巨人口中吐的魔经里,终于出现了几个她认识的字:窥六界众心之魔镜天地大法。
此乃窥心镜法的全称,只在她出生时出现过一次。
因救宇文询,脑中和体内的一切活动都被生生打断了。
但她知道,若自己不动作,那叫松果的丑陋小奴也会在关键时刻出手,身为皇家密探~~秘衡军的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宇文嫀得逞、杀掉协助皇上支撑起西真半边天的十七皇子宇文询。
另外,宇文询其实还藏着一手:只要他想,音杀之术就会对他无效……
被赶去洗澡、此刻又躺在外殿单人小榻的锁言已快睡着,躺在寝殿床上的宇文询却闭着双眼,脑中不断回想今夜之情形。
天下没有无敌的武功,再高深的武学,都有克制之法,音杀之术也一样。
清心寺曾教他一门心经,只要念动此经,便不会受琴音影响、遭音杀之术的攻击。
落尘坊里,他之所以没有即刻防御,乃因他知道秘衡军的人几乎无处不在,而秘衡军又直接听令于母皇,他故意让自己流出鼻血,就是为了让她们看到,从而禀报母皇,使她对宇文嫀更加失望。
另外,他也想看看楚晗会作何选择,是笑看皇家姐弟自相残杀、任由宇文嫀杀他,还是干脆落井下石、助宇文嫀一把,借机除掉他。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楚晗竟然真的会救他。
要知道,一旦他死,凤临国的最大威胁就没了,收回失去的所有城池,便指日可待。
可楚晗却放弃了这看似最好的机会,这着实令他感到意外,又百思难解。
清心寺传授心经的事,连锁言都不知道,所以不存在泄密、再被人佯装不知、故意相救的可能。
那么楚晗她……
他回想着她半真半假的暧昧,回想她为自己烘干头发的体贴与轻柔,回想即使明知她是敌国最大的敌人,却在她靠得那么近时,自己却没有一丝危险来临的预警,反而像自然信任的多年好友、神交已久的知己,甚至,可亲密无间的女人……
他能容她如此靠近自己,实是因为他感受不到来自她身上的哪怕一丝杀机。
难道,她真的就从未想过杀他么?
回想起来,好像从她出现开始,就只是救他或有条件的帮他,独独不曾露过杀机。
她说她已对他动心,他却是不信的~~一副残躯,又是敌国最强劲的对手,她怎么可能犯这样明显的错误?心中真若有意,反而不会说出来,以防授人以柄,被人利用。
想到这,宇文询低低一叹:经历过皇宫的冷酷,看透了后宫间的虚伪狡诈,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更不奢望得到真爱~~无论是母皇,还是逗留烟花之地的女人,都不值得男子付出所有真情。
即便是传闻中重情重义的楚少主,也是美人成群,夫郎环绕,难以做到只守一人。
之前,总有锁言或了悟大师陪在身侧,如今,却能与她单独相处却不怕她相害。这一切的根本原因,还是她在刚出现的那个夜里救了他~~如果她来西真的最大目的不是收回部分城池,而是他的性命,她那天完全可以在暗中坐山观虎斗而不现身。
想到这,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再次发出一声轻叹。
楚晗一直在窥心镜法中看着他,在他终于陷入沉睡时,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笑意。
能让这位有颗智脑慧心的皇子因为猜不透一个人而纠结郁闷,还真是不容易,这也算她楚晗的不小成就吧?哈哈!
不过,他分析得倒是很对,她来这里,的确没有杀掉他、一了百了的想法,否则那晚就不会救他了,要知道,那夜不仅援兵被阻,街巷的两头也被宇文嫀的人突然封锁,负责夜巡的京卫和秘衡军游探即使看到,也来不及救驾~~连政治警觉度高的京都市民都猜到太女之位非宇文嫀莫属,谁敢触未来太女的霉头阻她行事?就算秘衡军不必顾忌她,但等到弄清深巷中的人是十七殿下再出手,宇文询早就被乱箭射成马蜂窝。
两次相救,加上她连日来的表现,宇文询的层层心防,已被她在无形中越来越多的卸下,直到今日没有再叫了悟大师相陪,还在沐浴后让同样流了鼻血的锁言去洗洗。
锁言原本打算只洗洗脸,但当他收到楚晗的传音时,这名思想简单的小奴便高高兴兴去洗澡了~~楚晗语气暧昧地对他说:“小锁言,你可要晚点儿过来,因为,我跟你家殿下有很多悄悄话要说。”
锁言虽没有高深的智慧,但浅显易通的道理他懂:楚少主若对殿下有加害之心,就不会两次救他了。
她不但救殿下,还救了他,而没将他这个下奴丢下不管,这让他心里非常感激,不然哪里还有命继续伺候殿下、能在天星府安然舒心的洗澡?
被楚晗两次救于危难,还有本事治疗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烂蹄疫,加上她平日里的嬉笑亲和,此时的锁言,对楚晗不仅没有防范之心,还充满信任,甚至在潜意识里希望她能打动殿下的心、与殿下成为一对,让殿下从此有人疼有人爱,不再孤苦一人。
后半夜无话,第二日,楚晗和宇文询一起吃过早饭后,当着他的面出了天星府,自己去药铺抓药,被派出跟随其后的还是大虾米羊㛏。
待到了药铺,楚晗转身用手指了指她:“你,老老实实待这儿,不要想为你们殿下偷窥药方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