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殿内,向弘宣仰卧在软榻之上,他眉头微蹙着,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秦迁,这个秦迁都快在飞羽殿内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了,从三皇说到五帝,从有虞国说到东俞的历代君王,核心思想就一个,让向弘宣做个明君,做个明君怎么能沉迷女色?
按照他的说法,前段时间玉心小筑的那些祸君妖女何止要诛杀,而且就连送美人的昭庆也得问罪。当然秦迁还不忘劝谏一下向弘宣,要清心寡欲,保重龙体,这什么选妃之事,还是尽早作罢。
原本向弘宣就有些精神不佳,被秦迁这没完没了的劝谏,绕得更是疲惫不堪,他想打发了秦迁离开,偏偏秦迁还是个言官,再加上玉心小筑的事情,向弘宣确实有沉迷女色之嫌,秦迁作为言官劝谏君王也无可厚非,向弘宣要顾着他那颜面,也就不好随便打发了秦迁。可这斯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义正言辞地说个不停,那满嘴的唾沫星子就差喷到向弘宣的脸上。
“秦大人,你也说了许久了,喝口茶吧。”说着向弘宣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德子,小德子立刻会意,命宫人奉上茶水。
秦迁正说得起劲,再加上向弘宣一直沉默不语,他想他就要说动向弘宣了,他哪里顾得上喝茶。若是向弘宣免了新人进宫之事,再责罚了昭庆,他这个言官可就真的要因为劝谏君王有功,青史留名了,就算不留名,鼓动他来劝谏的那些前朝要员们,怎么可能会亏待了他?
想到这,秦迁又兴奋地说道:“陛下,臣不渴,臣还有许多话要说。”
向弘宣接过宫人的茶水,冷冷地说道:“秦大人不渴,朕渴了。”
秦迁一愣,他偷偷看了一眼向弘宣的脸色,似乎确实有些不佳,他立刻有些心虚地说道:“臣谢主隆恩。”
说完他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水,喝下一大口,他又瞧了瞧向弘宣的神色,似乎比刚刚好了许多,他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陛下,自古明君都是要亲贤臣,远小人的,陛下的贤明是东俞有目共睹的,可不能因为一些媚上之人的野心,就毁了陛下的英明。”
向弘宣眉梢一挑,他放下手中的茶碗,淡淡地说道:“秦大人说的小人是何人?”
“那自然是给陛下献美人,害了陛下龙体之人。”
“秦大人,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说朕的手足昭庆长公主是那小人,朕亲近手足,就是昏聩到了亲近小人远离贤臣的地步了?”向弘宣不动声色地问道。
秦迁一惊,他有些吃不准,似乎向弘宣那平淡的口吻看不出怒气,可向弘宣这话语间又透着一些责怪之意,他立刻起身,恭敬地说道:“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昭庆长公主不按宫规私自给陛下献美人,以致这些美
人差点害了陛下的龙体,昭庆长公主难辞其咎,如今陛下又让长公主去办选妃一事,实则大大地不妥,东俞从未有过公主操办选妃的先例,再加上长公主给陛下献的美人是那般荒唐,谁知道长公主这选妃又能闹出多少祸事,陛下,您不能放纵长公主,更加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放肆。”
向弘宣一阵怒斥声,吓得秦迁不由得跪倒在地,他头也不敢抬,全身瑟瑟发抖,该说的他都说了,虽然他知道向弘宣这是龙颜不悦了,但毕竟他是言官,又是因为直言进谏冒犯天威的,向弘宣为了自己的贤明,应该不会问罪于他吧。可他还是心中有些发虚,万一向弘宣迁怒于他,非得治他的罪,他又能说什么呢?
秦迁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惶恐地说道:“陛下,臣知罪。”
向弘宣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秦迁,他冷笑一声,说道:“秦大人,你退下吧,这一个月就别进宫了,朕头疼。”
秦迁脸上一阵青紫,向弘宣是没问罪他,不过还不如问罪他呢,要是那样,至少他还能正了自己的言官之名。可向弘宣这不轻不重地,勒令他不许进宫面圣,就真真地打红了他那张清流言官的脸面。这可比问罪他,还要丢人。等于说他是劝谏不成还惹得向弘宣不悦,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同僚们的笑话,秦迁一脸的无奈,沮丧地离开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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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的大门缓缓地打开,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那群人就蜂拥而至,顿时长公主府热闹非凡。
昭庆点了点前厅那众多的礼箱,满箱子的珍贵礼物立刻映入她的眼帘,她随手拿起一只玉冠,仔细打量着。这些礼物都是邑城里那些官宦人家送来讨好她的,不过就是为了自家得的女儿可以顺利进宫。
昭庆也没有想到,她献给向弘宣得那些歌姬们居然敢用媚药祸君,更让她没有想到得是,向弘宣不仅没有怪罪她,而且还将后宫选妃之事交予她来办。听说是因为凌希生病不能主事,昭庆不由得冷笑起来,没听说过生病的皇后就不能管理后宫之事,说到底还是凌希惹怒了向弘宣。
虽然可惜了她一番苦心,那些精挑细选的歌姬各个都成了凌希的刀下鬼,昭庆那如意算盘也就被凌希一手给掰折了。可现在向弘宣却让她选妃,这等于就是让她一只脚踏入了后宫,若是向弘宣与凌希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凌希这病还能好吗?
而她这个公主或许就能成为这后宫主事之人,要是她选入宫的女人再生下皇子,最后她还是皇子的依靠,一样是赢家。
想到这,昭庆高兴地开怀大笑起来,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玉冠,虽说是个青玉冠,算不上十分名贵,但若是戴在乔琪头上,定然是十分好看的。
昭庆看了看府内,未见乔琪的身影,她问向一旁的下人:“乔郎呢?”
“长公主,乔大人出府去衙门了,说是就今日衙门有公事。”下人连忙说道。
昭庆望了望门口,看着时辰差不多乔琪就要回府了,她又仔细在礼箱中挑选着,她想一定要好好挑选几件礼物,等乔琪回来,定然要让他惊喜一番。
忽然一个下人匆忙地跑进前厅,慌慌张张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不好了,乔大人,乔大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昭庆连忙问道。
“今日乔大人与秦大人在街上发生冲突,秦大人要问罪乔大人,乔大人一时慌张,驾车逃窜,不慎马车掉入了那望月湖中,乔大人就溺死在湖中。”下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哐当一声,昭庆手中的青玉冠掉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昭庆一个踉跄也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顷刻间昭庆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双手捂着胸口,艰难万分地说道:“来人,备车,本公主要进宫。”
小德子缓缓地走进飞羽殿,远远地他就听见内殿中传来阵阵哭泣声,似乎还有几声女子的哀嚎,他眉头一紧,止步于外殿之内,他不过就是去了后宫一趟,给萧湘湘传旨,说是今夜向弘宣要在关雎宫用膳,就这么一会的工夫,谁又来了飞羽殿,这么闹腾?他不解地看向向一旁的内侍,问道:“谁在内殿面圣呀?”
小内侍小声回答道:“公公,是长公主殿下。”
小德子想到今日秦迁那么劝谏向弘宣,为得就是弹劾昭庆,可现在昭庆却跑到宫里这么哭闹,似乎有些不正常,他再次问道:“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长公主为何如此伤心?”
小内侍看了看四周,走近小德子几步,小声说道:“说是公主府上的那个乔大人,今日在街上与秦大人发生冲突,最后不慎掉入望月湖淹死了,长公主才会如此伤心,进宫向陛下讨要公道。”
小德子一惊,他连忙问道:“哪个秦大人?”
“就是佥都御史秦迁大人,也就是今日在飞羽殿里说了好一会话的那个秦大人。”小内侍小声说道。
小德子脸色一僵,乔琪死了,居然还是被秦迁给逼死的,按照昭庆对乔琪的那份钟爱,这昭庆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而且好巧不巧,正好这秦迁今日又在飞羽殿弹劾昭庆,小德子不由得望了一眼内殿那紧闭的红门,他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是
要出事呀。”
忽然他猛地一转身,对着外殿的内侍宫人们说道:“今日你们都要仔细当差,陛下最近身心疲惫,若是一不留心惹怒了龙颜,那可就是杀身之祸。”
说完小德子头也不回就出了飞羽殿,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殿外,耳边不时就从内殿传来丝丝凄凉的哭声,他想昭庆一定是十分伤心欲绝,不然也不会在御前这般失礼哭泣。小德子抬头望了望北宫的方向,他低头叹了一口气,他想今夜向弘宣怕是去不了关雎宫了,估计只有薛暮烟那空灵的箜篌曲,才能抚平向弘宣那疲惫且为难的内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