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希又一次走进飞羽殿,从她离开内卫府后,王殊月就被禁足了,就如她当初一样,只不过她是因为秀珠下毒被禁,而据说王殊月是御前失仪,精神恍惚才被禁。向弘宣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没有实质问罪王殊月,这说明向弘宣可能不大会处罚王家了,那么下毒的事情该如何收场?
凌希的心又不由得忐忑起来,向弘宣到底意在何为?她的脚步沉重起来,每次来飞羽殿,她都有一种压抑的心情,她不喜欢被向弘宣传召到飞羽殿,似乎这来这飞羽殿,她都有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前几次向弘宣的传召,她是如履薄冰,而这一次她又会如何?
向弘宣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殿中,他的面前摆着三个托盘,盖着黄布,凌希看不出这些托盘中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皇后,选一样吧。”向弘宣宣幽幽地开口说道。
随后向弘宣揭开了一个个托盘上的皇布,匕首,鸩酒还有白绫就出现在凌希的眼前,凌希一惊,向弘宣是想要她死。她的腿一软,立刻跪在向弘宣的面前。
“陛下是要臣妾替人受过吗?”凌希不甘心地说着。
凌希绝望地看着向弘宣,她又赌输了,而且眼看她就要赔上一条命。忽然她眼前灵光一闪,这事有些古怪。
自古赐死后妃,皇帝都不会亲自出面,这种伤夫妻情分,又拉不下脸的事情,向弘宣为什么要自己做?而且赐死后妃也不该由后妃自己选择死法,皇后有皇后的体面,不是什么死法都符合皇后的身份,也就是说向弘宣是有意在试探她?凌希想起向弘宣惯用的恫吓手法,是向弘宣的作风,她要不要再赌一把?
“太后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朕不能让太后伤心,只能委屈皇后了。”向弘宣淡淡地说着,他眼角余光扫过凌希的脸庞,他很想知道,为了求生,凌希会如何自保。如果凌希真的抬出凌家和江家来自保,那他就再也容不下凌希了。
“陛下是想让臣妾选择死法吗?可这些臣妾都不喜欢,臣妾可以自己选择其他的死法吗?”
“皇后想怎么死?”
“臣妾想老死在椒房殿。”
向弘宣不禁冷笑一声,他原以为凌希会说出什么话来自保,结果只是一句玩笑话,这女人能不能认真点。是他高估了这个女人吗?
“皇后不是以为逗乐了朕,就可以不用死了吗?”向弘宣戏谑地说道。
“陛下觉得好笑吗?可臣妾却觉得悲哀,不是臣妾要进宫的,是陛下钦点臣妾为皇后,臣妾进宫后,也是陛下故意冷落臣妾,最后还是陛下让臣妾走出椒房殿,现在陛下要臣妾含冤而死,陛下不觉得臣妾悲哀吗?”
凌希质问起向弘宣来,从始至终她都不想进宫,她躲过,但最后还是躲不
了,她不甘心就这么冤死。虽然她不确定向弘宣是不是真的想赐死她,但就算真的要死,她也要将肚子中的苦闷说个清楚,死也要死得无憾,而且她还要向弘宣心有愧疚,那样她的死才会死得有价值。
向弘宣走到凌希眼前,他蹲下,看着凌希有些愤怒与倔强的双眼。
“皇后不想死?”
“蝼蚁尚且贪生,臣妾自然不想死。但自古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陛下想让臣妾死,臣妾一定会遂了陛下的心愿。”说完凌希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凌希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流淌到冰冷的地上,这一刻,她的命运就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中,这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男人,即将夺取她的生命,想到这,凌希委屈与不甘的泪水又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向弘宣一只手轻轻抬起凌希的脸蛋,凌希满脸泪痕,幽怨着看着自己。
向弘宣一怔,他见过呆板木讷的凌希,他也见过眼神中透着狡黠的凌希,他还见过垂死挣扎倔强的凌希,但他没见过流泪的凌希,确实如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她什么也没做错,她的不幸全部来自于他。向弘宣的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纠在了一起,很不舒服。
“如果朕饶了皇后一命,皇后该如何报答朕。”
“臣妾自知无才无德,不是陛下钟爱之人,但臣妾会用一生的陋智,为陛下在后宫中分忧,陛下的后宫一定会是陛下希望的那样,臣妾会给陛下一个最舒适的后宫,来证明臣妾的忠心,臣妾会是一个有用的皇后。”
向弘宣缓缓地将凌希从地上扶起,他的一只手也拭去了凌希脸上的泪水,
“皇后记住自己说得话,做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陛下,淑妃的下毒案该如何了结?”
向弘宣看着眼神中透出不甘的凌希,他转身大步走到主位坐下。
“宫人秀珠因妒生恨,毒害淑妃,迫害皇嗣,秀珠凌迟处死,灭九族。”向弘宣冷冷地说道。
凌希一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一次她逃脱了替人受过的命运,那下一次呢?而秀珠却为了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凌希有些失魂落魄地向殿外走去。
“皇后,记住你自己的诺言,做好朕的皇后,秀珠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向弘宣的话从凌希背后幽幽传来,果然飞羽殿就是个死里逃生的炼狱场,要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飞羽殿了。
向弘宣从怀中拿出废后的懿旨,他手上还沾染着湿咸的泪水,他想起刚刚凌希那有些痴恨的埋怨,他的嘴角不经意间就轻轻上扬,默默地将手中的懿旨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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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希站在外皇城内,一阵寒风吹来,她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裘衣,但丝毫没有阻挡这刺骨的寒意侵入她的体内,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从飞羽殿回去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太医说她是感染风寒,可凌希知道,她是被吓得,她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向弘宣那日对自己到底是试探,还是敲打,王太后就崩逝了,这让凌希更加惶恐不安。
王殊月将送王太后的灵柩去皇陵,并且终生都会在皇陵为王太后守陵,也就是说曾经凌希以为自己会是向弘宣阻止王殊月问鼎后位的阻碍,可现在看来,她什么作用也没有了。没有宠爱的皇后,再一无是处,她的未来可以想象,不是在冷宫渡过一生,就是有可能死于非命,而这一次,向弘宣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她想起前段时间在向弘宣那看到的军报,如果没有南熙战事的话,向弘宣需要江,凌两家在战场上效力,向弘宣会急不可耐地废掉自己吧。从此以后她要小心地在后宫中活着,而且还得拼命地让向弘宣知道,她这个皇后对向弘宣有用,她这一刻有些迷茫,她进宫就是为了这么卑微地活着吗?
“皇后娘娘,王夫人已经准备就绪,给太后娘娘灵柩送行的队伍可以出发了。”银杏快步走到凌希的身旁,小声地说着。
凌希看着远处的马车,王殊月从马车上缓缓地下来,正向她走来。
“皇后娘娘,想不到最后给臣妾送行的居然是您。”
王殊月看了一眼凌希身后外皇城的宫门,踏过那道宫门后,她此生不再会有机会走进这皇城之中了。
“本宫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给王夫人送行,王夫人放心,太后娘娘生前已经打点好皇陵,你到了那边不会受苦的,陛下还给你准备了一些用品,都是你平时爱用的,你好好地在皇陵,来赎你今生的罪吧。”
王殊月冷笑一声,忽然她走近凌希,她身体微微倾向凌希身旁一侧,她把头贴近在凌希的耳边,小声说道:“罪?这后宫里哪个女人没有罪?没有罪的女人早就被害死了,皇后娘娘,有一天您也会像臣妾一样,臣妾看得出来,皇后娘娘您的城府与负担不比臣妾少到哪去,您只是还没有到绝路,有一天您的心要是痛了,您的家族要是危在旦夕了,您会比臣妾还要狠毒的。臣妾是看不见了,第一次见您,臣妾就得您会是我最大的对手,可惜臣妾没有
机会跟您较量了。”说完王殊月有些落寞地正直了身体,她一个转身就要离去。
“陛下有句话让本宫带给你。”凌希轻声说道。
王殊月立刻停下脚步,她有些迟疑,缓缓地转过身来。
“陛下说什么?”
“陛下说,那日你在懿祥宫问他的话,他说,没有如果,你不该退了婚进宫。”
顿时王殊月的双眼湿润起来,她跪倒在地,朝着正东方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谢主隆恩。”
忽然天上飘下来星点雪花,王殊月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落着的雪片,一片片掉落在她的锦服上,慢慢地融化在她的衣服上。下雪了,邑城的冬天来了,而她的冬天会一直在。
秦嬷嬷从远处走来,她扶起跪在地上的王夫人。
“夫人,上路吧,路上要是有了积雪,山路就更难走了。”
王殊月又望了望宫门,她的一滴泪珠滑过脸庞,在泪珠掉落在地上前,她迅速转身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凌希看着渐渐远处的送行队伍,慢慢地消失在这漫天白雪之中。
“皇后娘娘,陛下有话带给王夫人吗?”银杏不解地问道。
“恩,本宫编的。”
“您这是何必呢?”
“人总得有点宽慰,这样才能生出点念想,也就能在皇陵那种地方生活下去。”
“可娘娘您怎么知道王夫人问了陛下什么话?”
“她被禁足后,曾经找宫人去飞羽殿带话给陛下,安姑姑打听到的。”
王殊月还有她的谎言来宽慰,那么她呢?叶慕之生死未卜,向弘宣喜怒无常,她负了叶慕之,她不配在叶慕之的心里,而她也不愿走进向弘宣的心里,当然她也走不进,并且她还要在向弘宣的敲打中艰难生存,她以后的后宫生活,该靠什么念想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