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坤找到的房子再好不过了,在海边的一处峭壁下,简简单单的一处院子。
九囍站在悬崖上低头往下看,看见被高度缩小成方桌大小的院子,忍不住惊呼:“这么高,怎么下去?”
她还来不及得到答复,腰间忽然一紧,耳边响起一声低笑:“抓紧了。”
荣文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箍紧她的腰身,便纵身跃下。
“啊!”
下坠时她只听见自己的那足以冲破天际的尖叫声,根本没有察觉到四肢已经不自觉的缠住他的身子,然后将头紧紧埋在他的颈项间,感受到腰间的手越发收紧了,才稍微安心,愈发将怀里的人死死抱住。
她想自己现在的姿势必定极难为情,偷偷瞄了眼被自己紧紧缠住的人,他微微皱起那好看的眉,眼睛因为疾风微微眯起,嘴角含笑,似是极惬意,她咬咬唇,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抱紧。”他微微低头,含笑的唇在她耳边停住,轻声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混在风声里,却丝毫都没有被掩盖,反而让除了这两个字以外的声音都变得安静。
她重新垂下头,用力闭上眼睛,下意识收紧了双臂。
他腾出一只手将匕首用力峭壁的缝隙里,匕首一路劈下,响起尖锐的摩擦声,她害怕听这种声音,犹如琴弦勒进心脏里,让她头皮发麻,五官不自觉地皱在一起,越发往他怀里钻去。下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她依旧把怀里的人紧紧抱住,闭着眼睛用脚在地上用力踩踩,确定着陆了才用力将人推开,“谢,谢谢!”
荣文抿嘴,笑她的局促不安和通红的面色。
她急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吞吞吐吐地问他:“我,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他竟也毫不隐藏用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为了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九囍觉得这话说得含糊,她听着心悸,嗓音些微收紧,颤声追问:“为什么?”
他装作没有发现她的一场,回答一如刚才的漫不经心,“若是提前被找到了,窥洲府里的人就白死了。”
一提起窥洲府的惨案,她忽然肃穆起来,望向他的目光比方才沉重了许多,“杀死那么多人,真的有必要吗?”
他这才回过头,满目的了然,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字:“有。”
九囍敛声,长叹一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
自从窥洲府被屠,都城陷入空前恐慌,有人被激怒,有人试着明哲保身,也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大兴挑拨,总之,人人自危。
府里越发戒备森严,确切的说是一日更比一日森严,说到这里府首定是怒不可遏,为了抵挡陆续杀进来的死士,一连三夜,夜夜损兵折将陪那些意有所图的黑衣人厮杀,每日凌晨府里上下便是尸体横陈,府鸡犬不宁,府首大人尤为火大。
府的后府便是用来禁闭蔚染的地方,这里专门用来关闭待罪的王族。今天依然是第四日,万月梁知道日行一审也只不过陪她练练嘴皮子,他被一连几日的夜袭搅得心烦意乱。她倒是喜闻乐见,见他神情不安,神情颇为放松,挖苦道:“将军大人这是怎么了?步履紊乱,似是心焦不已啊!”
万月梁扶额,没好气地哼声:“哼,我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你龙葵府夜夜相扰,不到鱼死网破决不罢休,你说我怎么了?”
说实话,蔚染还真不太担心自己的下场,自打进了府她就权当养神来的,见他有些气急败坏,只是轻描淡写道:“是吗,那就有望大人见谅,手底下的人向来鲁莽,如今群龙无首,难免心生莽撞。”余光扫了他一眼,才进入正题:“将军大人不想两败俱伤吧,这府里的人可都是瑞方最出色的将士,长期如此下去承担损失的可是瑞方啊。”
万月梁甩手,惊堂木拍得震天响,“你在威胁我,你也不怕天下人骂!”
蔚染恼了,民心最难捉摸,别提她费劲万般心思都不曾笼络住那些与她无关的人,此刻被提及那恼人的“天下人”,难免恼怒:“本王在朝十载有余,大小贡献数都数不过来,天下人夸过一句没有?如今单为一事便能口沫相对,如此民意本王不在乎,在乎的人早就郁死在龙葵府里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瑞方如今国不像国,都是因为你!”
这是最严厉的指控,她扪心自问这些年的作为,未曾有害瑞方国体分毫,她在少女的时候便怀梦这个国家,一统大陆,那个梦想在现实里摸爬滚打了十年有余,所有的捍卫都转化为本能,她的毒辣,她的武断和杀戮,这些变得如影随形,可她不以为意,因为成就伟业的人,必定压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非难,她甘之如饴。她起立,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因为我?!”她怒极反笑,似是听说了天大的笑话,却对着笑话的内容激怒:“若是王兄死时你不曾出面,我不会落得弑兄夺权罪名,以致如今做任何事情都名不正言不顺,缚手缚脚,若不是这样,瑞方国事如何轮到他莱希区区一个丞相过问?如今虚晃一招让都城两大王府自相残杀,万月梁,你倒是说说都是因为谁?”
他面露难色,一直想要为当初的事情做一番解释,如今或许该是时候解开这个结了:“王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在身边,王死后你又迫不及待将王后和郡主逼回莱希,王尸骨未寒你便独揽大权,大开杀戒,仅为了夺龙葵府就死了足千人,窥洲府你倒是不敢动,可是三才府里三岁孩童也不曾幸免,都是因为你那一句‘污蔑王族,死不足惜’,宗政府不愿宣读伪诏书,你又血洗东城道,所幸的是其余四府善识时务……你叫我怎么敢……”
“啰嗦!”她似乎不大喜欢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这些除了火上浇油起不到其他的作用,厉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到底放不放人?!”
很明显,府首大人的立场非常坚定:“真相大白之前大人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她泰然自若,对他的信誓旦旦丝毫不在意:“好,万大人好忠诚,本王倒是想看看,府撑的了几日!”
万月梁拂袖回到坐上,“来人,继续!”
不过很显然,刘大人没办法继续审问,前府的管家步履慌乱,匆匆忙忙赶来,神色慌张,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就见他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快步走出后府的大堂。
他一路狂奔赶来的时候,只看见满目的狼藉,黑衣人、侍卫的尸体和溅得满地都是的鲜血,他负在背后的手逐渐握紧,欺人太甚,龙葵府欺人太甚了!
“夫人们,还有小姐和少爷们都被他们抓走了,只留下这个。”老管家双手颤抖着递上手里的信封。信里说的很简单,一人之命换六人性命。
以一换六,笔交易如何说都是划算,可是偏偏那人是蔚染就换不得了,即使束手就擒依旧有办法兴风作浪的蔚染,他的妥协意味着退让和纵容,她的手段不适合瑞方这个国家,瑞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歹毒至极的女王。他坚持并且坚信,身为镇国将军的自己,执着于制衡与她,这必定能够带给她或多或少的震慑。但是他错了,而且错得彻底。说来,府首大人是位成功的军事领袖,或者政治领袖,但他失败于攻心谋策,这是他的失败,却阴差阳错地直接导致了另一群人的胜利。<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