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不贤,人所共知,当年李自成攻破洛阳之时,福王抛弃父母,独自逃走,此为不孝,在藩之时,贪图美色,夜夜笙歌,不务实物,也是所有风闻的,大明朝已经走到了生死边缘,半壁江山沦丧,若是让这样的人坐上了皇位,那么到时候这半壁江山只怕也是难存,我等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呢?”
“说的正是!潞王雅量高节,在藩之时,就素有贤名,只有贤君当朝,才能挽救大明江山,万万不可立福王!”
在南京议政堂,两百多年来,没有一天像是今天这么热闹,所有人都是面红耳赤的在为国家大计而畅所欲言,抒发这自己的意见,南京朝廷之中,凡是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是到了,空前的盛会,令人赞叹。
“诸位大人只怕空有其词吧!什么贤不贤,诸位有何凭证,不过是风闻而已,国本为先、伦理为重,若是不立福王,以叔继侄,只恐难堵悠悠众口,且天下人心不安,别为了一点私利,而顾国家苍生社稷为儿戏。”
面对东林党的一群官员,留守太监韩赞周也是直言不讳,这个时候他这个留守太监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因为他的手中掌控着内城的一万兵马,是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韩赞周入宦十五年,什么事情不懂,什么事情看不透,他们这些人真的是为了贤不贤吗,骗鬼呢,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罢了。
面对韩赞周的直接,东林党的魁首钱谦益也是脸色通红,不是羞愧,而是愤怒,在南京朝廷之中,东林党的实力那是很充实的,南京六部之中,都有他们的人,他们现在唯一要争取的人,是南京的军政首席大臣史可法,史可法师从东林党先辈左光斗,但是在拥立问题上面,却始终摇摆不定,钱谦益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劝说的话已经说了不少了,史可法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国家如今这个地步了,就是你们这些阉人所为,当年的高起潜,害死了卢象升,断我大明一臂,后来的孙传庭,亦是你们这些人撺掇进兵,才会在兵马不精的情况下败于逆贼,最后丢了陕西,韩赞周,你还有脸立于朝廷之中,不怕受唾骂吗?”钱谦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恨不得咬死韩赞周。
韩赞周什么人,当了阉人之后就已经不要脸了,当下也是愤然起身,呵斥道:“大胆!你说高起潜害死了卢象升,咱家没话说,但是孙传庭是怎么死的,你是心知肚明,还敢如此诬陷,可恶!你们这些东林党人,别以为外人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天下人不是瞎子聋子,你们的所作所为,才会受万世唾骂。”
韩赞周可不是什么士大夫君子,说话还会讲什么留情面,他很直接,就是刺破这些人的遮羞布,毫不留情,留情也不会见好,他可是手握兵马的人,不会忌惮这些人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钱谦益咬牙启齿,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好了!”史可法顿时也是拍案而起,呵斥道:“这是议政堂,不是菜市场,这一次我们是要商议拥立新君的事情,不是给你们争吵当陪客的,都是朝廷大臣,如此失礼,传出去让人笑话,还嫌事情不够多吗?”
史可法一发言,还真的震住了两人,都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坐回了远处,都是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始终不曾示弱于彼此。
户部尚书高弘图起身说道:“史尚书,你可是南京的兵部尚书,百官之首,该拥立谁来承继大统,你总该表态吧,如是长此耽搁下去,人心不稳啊!”
“容我想一想,随后再议吧,散了散了!”史可法也是累了,每天听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如何不累呢,真要他说,他自然是想拥立福王的,名正言顺啊,可是真的拥立福王,他又担心事后引发骚乱,大明朝经不起折腾了,到时候三大案一折腾,这最后一点元气,只怕也会折腾没了,他难以决断啊!
会议散去之后,史可法回了官署,立即询问心腹:“马士英到了吗?”
“大人,马士英已经到了浦口,说来南京不方便,还请大人前往浦口一叙!”
马士英,凤阳总督,节制江北驻军,是不容忽视的力量,当年一代文豪张溥病逝,马士英为了替其经营后事而一月奔波千里,让他赢得了很高的评价,也洗刷了他多年阉党的罪名,最后出任凤阳总督,才会如此顺利。
“立即准备一下,我这就前往,这大事要是不早些谋定下来,只怕不要大顺军来打,这南京朝廷就要分崩离析了!”史可法也是颇为无奈,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弄得他是焦头烂额,十分的辛苦,只能找一个局外人来说说了。
浦口距离南京并不远,隔江相对,史可法穿着便服,悄悄的离开了南京城,渡江之后,来到浦口的驿站,秘密会见了马士英。
“诸大臣虑福王立,或追怨三大案;潞王立,则无后患。然朝廷内臣,与潞王有隙,潞王血脉远,不赞成此举,不妨采取折中之法,拥立桂王如何?桂王乃神宗万历皇帝之子,血脉亲近,也不会对东林诸君有什么嫌隙,岂不是一举两得之法?”
不得不说马士英的主意很馊,现在讲的是伦理,这论起来,自然是福王朱由崧最亲近、最合适的了,若是拥立桂王,那还不是叔叔继承侄子,情理方面还是说不过去啊,不过这个主意虽然很馊,但是史可法却觉得可行。
反正他现在就想着和稀泥,早些解决这件事情,否则再耽搁下去,整个南京朝廷非要垮台了不可,桂王就桂王吧,谁来他都没有意见,只要朝廷稳定,那些个大臣们别再闹腾就行了,至于桂王还是惠王,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是史可法却没有想过,这个主意多么的馊,首先不合伦序纲常,放着崇祯帝的亲堂兄弟不立,却去立崇祯帝的叔叔,其本质和“拥潞”并无太大的区别。再者极度缺乏操作性,比之“拥潞”都不如,潞王朱常淓好歹和福王一样,都近在淮安,几天就可以到南京。而桂王却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湖南,一个来回个把月总是要的,到时候只怕这位桂王还没到南京,大顺军早已兵临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