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城北有一处占地近百亩的建筑群,这里是南京城的一处官舍,住的都是京中的一些中层武职官员,如京中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南京京营千总、总兵,由百余座大小不一的院子组成,虽说每一处都不宏伟壮观,却也是十分的宽敞,最小的住上十几个人都是可以的,最大的可以住上三四十人,都是朝廷安置官员的地方,算是公家资产,不需要他们掏钱租房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夜幕下,一辆马车停在了其中一家官舍侧门,一名身着黑色披风的瘦高男子从马车里出来,披风高高竖起,遮住了脸庞,他步履匆匆,走进了那处官舍门前,只见那门上挂着的是城南兵马指挥使,城南兵马指挥使是谁,陈洪范,陈洪范是辽东人氏,早年是熊文灿的部下,此人还曾经救过当年在军中犯罪被处斩的张献忠,当年马士英掌权之际,派人前往北方议和,就是这个陈洪范主动请缨前往的,后来跟随他同往的副使马绍愉被羁押最后抑郁而卒,倒是正使陈洪范却活了下来,逃回了南京,现在坐在城南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上,倒也是颇为如意。
斗篷人叩响了陈洪范侧门的门锁,门随即就打开了,看得出来一直有人守在那里,来人径直走进到了院子中,回头吩咐两名随从几句,直接进了后堂,看得出陈洪范知道此人要来,特地做了安排,一路人都没有任何人看见,进了房间之后,斗篷人放下披风,柔和的烛光照亮了他那张苍白的脸庞,竟然是满清内大臣冷僧机。
这是冷僧机第一次来见陈洪范,他们早有了一种隐蔽的关系,当年清军入关之后,陈洪范就秘密联络清廷,意图归附,当时冷僧机负责南方密探的事情,介于陈洪范当时的身份,所以让他待机而动,后来没想到一连串的变故,陈洪范也是被降职,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这一次不同了,冷僧机亲自来到南京,为的就是干一件大事,他是多尔衮的心腹之人,多尔衮倒台了,若是他不能干出一些事情,就没有在朝堂之上立足之地,所以他才如此冒险,还启动了已经被冷藏多年的陈洪范这个内奸。
对于冷僧机的到来,陈洪范并不觉得意外,眼下清廷的情况他是一清二楚,清廷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打探明廷的消息,而陈洪范也需要从冷僧机这里谋取耕读的利益,从而在他不久告老还乡之后,能有一个富庶的晚年,清廷一向在这些方面很是大方,陈洪范很清楚,这是惠利双方的好事,大家都是乐见其成,同时他投降满清,这份把柄还握在对方的手中,自己也必须要对他们俯首听命才行,否则一旦捅开了,依照曹变蛟的性格,他不被千刀万剐那就算是好的了,他也没得选择。
陈洪范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向冷僧机行一拜礼,“奴才陈洪范拜见冷先生。”
冷僧机看着原本在灯下看书的陈洪范突然起身,行大礼,他也是连忙笑眯眯的摆手道:“陈大人不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你我双方乃是旧交了,何必如此呢,我此番冒昧前来,也是出于无奈,我大清在江南的密探这些年折损甚多,本就力量薄弱,现在更是在许多事情上面是力不从心了,所以需要陈大人这样的旧相识相助啊!”
陈洪范与冷僧机面对面坐下,亲自给冷僧机倒了一杯茶,一脸媚笑的说道:“没想到冷先生会来南京,真让奴才喜出望外,先生来此的意图,奴才也是略知一二,但有需要,还请冷先生尽管吩咐便是,奴才一定想方设法的去办。”
冷僧机叹了口气道:“明天我就要离开南京,前往徐州那里,南京是个是非之地,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久留的,远离南京才能自保,如果这样的话,就无法在南京进一步打探消息了,恐怕对我大清不利,而且我听说,朝鲜使者已正式抵达南京,要重新归附大明,我心中很是担忧,担心朝鲜一旦与大明联合,大明就可以从多个方向对我大清进行攻势,我大清眼下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刻,若是大明再动兵,局势于我不乐观,所以这些事情我一定要打探清楚才行。”
陈洪范也是走出房门,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又关上了房门,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也无妨,以我的估计,朝鲜不过是墙头草而已,哪边强就往哪边倒,虽说大清受了一些创伤,但是只要以武力恫吓,拉拢好朝鲜,和他们建立外交,再加上朝鲜本就疲敝,真等到那一天,双方在朝鲜境内开战,只怕朝鲜人也不会愿意的,以大清铁骑之兵锋,那时又何惧一个小小的朝鲜小国呢?”
冷僧机缓缓点头,叹息道:“陈大人不愧是官场之上的老人了,还是你看得更为透彻,在下受教了,话虽如此,不可不防,若是朝鲜真的铁了心要跟大明联合,我们也不好再以武力干涉,所以我觉得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刺杀他们,一旦朝鲜人死在了大明土地上,到时候朝鲜可就不会那么痛快的与大明联合了。”
陈洪范想了想道:“冷先生果然精明,不过你还是小看曹变蛟了,要知道此番朝鲜使者前来,他可是派出了千人队护送,都是精锐兵马,眼下我们想要刺杀朝鲜使者,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啊,还请冷先生慎重行事!”
“这一点你就放心,我自会布置妥当的,你的任务是探查清楚,他们北归之时走哪一条路,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到时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置了,我自会有一份答谢送来的,大清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的。”
“冷先生放心,此事就交给奴才好了,一定给您办妥!”
长江水流在夜幕下如黑色丝绒带般奔流着,与夜空上的星河遥相呼应,几颗大星星发出璀璨的光芒,在这个神秘悠远的夜色中,使冷僧机陷入了无限的惆怅之中,这一次是他翻盘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办不好,他也就再难回到大清了,就是回去了,只怕也是一个死啊!他只能放手一搏了。
一个亲卫缓缓走上前,站在冷僧机身旁,良久之后他听见冷僧机叹道:“以此长江奔流之势,我大清铁骑何以统一江南?”
侍卫瞥了冷僧机一眼,微微笑道:“以我大清铁骑之骁勇必定可以统一天下!”
冷僧机淡淡一笑,也不反驳什么,说道:“现在时机到了,现在我们要做是事情是在大明境内杀掉朝鲜使者,断绝朝鲜和大明的联系,人手的事情你去安排,一定要精!”
侍卫沉默片刻道:“主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不能说,你说就是了”
“主子,我觉得你如此信任那个陈洪范,是不是有点……他可是个十足的小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呢?”
“放心吧!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中,他不敢如此,而且此人贪财好利,我们许之金银,他必会为我们效力的。”冷僧机也是颇为自信的说道,对于这样的小人,他太了解了,为了利益和自己的性命,是什么都可以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