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侯昭决定以身犯险的时候,严瑜便为她详解过城内的局势:“殿下,乐阳长公主和沈明既然敢发动政变,一定想办法控制了帝京城内的上三军。|其中神策军和虎贲军因主帅不在城内,他们只需要买通两军的副将即可。”
他这话一说,王晋脸色一变,他在虎贲军中经营数年,上上下下都被他调理得颇为通顺。
若是他此刻在军中,除非圣上的御使携带旨意,再无旁人可以调动虎贲军。
这也是他虽然身为王氏族人,名义上与秦王夏侯明有亲缘关系,却能得到圣上信任的缘故。
可惜他自诩是当世名将,却有一点疏漏:乐阳长公主之子沈泰容还在他的军中,而且他一向在部下面前表现得十分信重于此人。
如此看来,上三军之中,竟然数他的虎贲军最好被击破了。
陈睿倒是面色不改,神策军中的贵族子弟最多最杂,几个副将都各有派系,想来其中早有人投向了乐阳长公主。
除此之外……
“而羽林军中郎将阿莫林一直是沈明的眼中钉,恐怕动手时,他会第一个遇害。”
对于久居高位的沈明来说,这十几年来,百官臣僚无人敢掠其锋芒。便是有人心中不满,也只会私下议论几句,到了他面前,依旧还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唯有陈睿和阿莫林两人既不顺从他的管辖,又有胆量直接与其抗衡。陈睿本是当朝出名的将领也就罢了,阿莫林一个蛮子竟然靠着初怀公主的势力抖擞了起来。
这简直是在沈明的脸上扇耳光!
此事带来的影响还不仅于此,自阿莫林担任羽林军中郎将之后,九边其余部族都仿佛从中看到了希望,生出了异心。
沈明从前指派他们做点事,如臂使指,现在却经常听到推脱之词。
若非如此,在信州之战的时候,沈明大可以驱使一两个部族拦截在北狄人的归路上,虽不能致胜,到底可以取些人头,也好向帝京邀功。何至于落到被斥责的地步。
这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沈明怎能不恨阿莫林!
因此在夏侯昭进城之前,他们便做好了阿莫林已经身故的准备。
按照严瑜的计策,先以夏侯昭受伤骗过城门处的守卫,乐阳长公主和沈明即使心有疑虑,也肯定会放他们进来。
待到快进天枢宫的时候,再让王晋和陈睿带几个人离开队伍极速驰往各自的军府,收拢人马,并且联络在京的各部族兵将。
沈明虽然料到他们会派人去集结人员,但他能派出的人手,决计不是王晋和陈睿的对手。
只要趁乱混进城的王晋和陈睿能够收回各自军府的指挥权,他们就能有把握和沈明一战。
所以夏侯昭才在进入天枢宫的时候,与乐阳长公主叙谈了了如此久的家长里短。为的就是给王晋和陈睿争取率兵到达天枢宫的时间。
一切正如严瑜所料,他们一进城就发现原本由虎贲军把守的城门及城内各处紧要之地都换成了北军。
而进入天枢宫之后,乐阳长公主送上的这个装着阿莫林头颅的铁匣子,自然成为了开战前的最后一声号令。
夏侯昭估算着王晋到来的时间,趁着乐阳长公主心生诧异的一瞬间挺剑相击,如果能够一剑刺中乐阳长公主,单单靠着沈泰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抵抗墨雪卫的。
然而她到底只学了三年的剑术,与沈泰容相比,尚有差距。
只见沈泰容长剑微微挑起,朝着夏侯昭的眉心点去。
夏侯昭回剑相击,隔开了沈泰荣容的长剑,乐阳长公主趁机便回到了北军的包围中。
一击未中,夏侯昭也不再恋战,足尖轻点便回到了严瑜身边。沈泰容想要追赶,脚还没有移动,便听到“嗖嗖嗖”三声,却是李罡已经抽出弓箭,向他射了过来。
沈泰容自己剑法出众,自然看得出李罡这三箭不仅瞄向精准,而且颇有力道。
果然,当他急退三步之后,便见那三支羽箭裹夹着疾风,同时插入了他面前的地上,如同三支新生的黍杆一般,整整齐齐列成一行。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三支羽箭竟然连箭簇都插入了土地之中,可见方才李罡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若是沈泰容没有及时避开,恐怕他的两只脚都会被穿个大洞。
但眼下已经不是惊异敌方武力高强的时候。
尽管乐阳长公主仍然强硬地指挥着北军与墨雪卫交战,但是宫城外传来的拼杀声已经让北军将士意识到,他们现在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势之下。
李罡已经跳下马来,手持墨雪剑,和沈泰容战到一处。他是亲身上过战场的人,剑势更加凌厉,只把沈泰容逼得连连倒退。
夏侯昭冷眼旁观,知道此处的情势已经转向了自己,心中稍安。
她转头朝乐阳长公主,道:“姑母,我劝你还是收手吧。父皇素来仁慈,你与表哥应能保下性命。”
乐阳长公主面沉似水,她当然也能看出自己在这里是失了手了。但若是连这点儿意外都估算不到,她也不敢贸然发动政变。
只听她“嘿嘿”笑了两声,回应道:“收手?我的侄女儿,你不会以为这就能够赢了我吧。”
夏侯昭愕然。风中传来一阵刺鼻的味道,众人向着来处望去,只见璇玑宫的方向冒起了浓烟。
“你没有想到吧,就算你此刻杀光了在场的人,初怀公主嫉妒皇长子,担心自己失去储君之位,所以愤而发起政变的消息也早就传到了大燕国各地。你——”
乐阳长公主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夏侯昭。她的眼中满是愤恨,在这一刻,那个高贵的,永远保持着风雅的帝国长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仇恨埋没了十几年的女子。
她狂笑着吐出恶毒的字眼:
“你,夏侯昭就是大燕的叛逆者!永世不得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掩面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