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雪花飘扬,大地银装素裹,这种天气,寻常百姓都在家里待着,但在曹州府的一条官道上,却有些衣衫褴褛的人冒着严寒赶路。
“爹,我冷……”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站在路上,瑟瑟发抖,他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闻言回头,看看手里一个更小的女孩,只得无奈说道:“狗娃,再走走,前面就到了……”
“爹骗我,都走了两天了,怎么都走不到……”
男子叹气,遥望东北,这泰安府怎么就是看不到…….,要是有一丝活路,他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冒着被官府捉拿的危险,走官道去泰安府,早些听村里人,早些动身就好了。
抱着小女孩,男子弯腰俯下身子:“来,爹背你。”
男孩爬了上去,男子几次想直起身来,都没成,一行泪水滑落:“孩他娘,这回是真熬不过去了,我和孩子这就去找你吧…….”
父子三人跌坐在雪地里,男子眼中了无生意。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过去多少人,男孩扯了扯男子的衣服:“爹,打雷了……”
“下雪天不会打雷的…..”男子摇头,不过他很快偏头朝东北方向望去,男孩没瞎说,确实有一股如雷声般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路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远方。
雪地里一些黑点出现,越来越大,“是骑兵!骑兵来了!”有人高喊,顿时,人群混乱,让骑兵冲撞上,那是死路一条!
男子慌忙要拉儿女躲,抱起这个,那另一个没办法,他跺了跺脚,依旧坐下,死就死吧,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爹,我怕…..”
“爹,我也怕……”
“不怕,爹在呢……”男子搂住儿女,静静等着最后一刻到来,之后,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骑兵让开大路了!”也有知道躲不过去的人,也这么坐着,注视着疾驰而来的骑兵,看到骑兵接近,突然避开路上的人,朝两边分开,不由得高叫起来。
男子愣了下,也起身查看,果然,大股骑兵正避开大路,从两边无人的旷野中闪过。
“是破虏军!是破虏军啊……”不知为何,看到破虏军旗号,有人激动高呼。
几匹战马径直到了人群之处,一个将军摸样的人吼道:“尔等在这里作甚?”
没人回应,将军身边有人喊道:“我家将军问话呢,怎么不回答?”
“将军大人,我等实在活不下去了,想去泰安府,求兰婧王给条活路……”总算有人回话了,这回话之人说着便跪,其余人见状,慌忙跪下,稀稀拉拉跪下一大片。
那将军蹙眉,“这里离泰安府还有百八十里,尔等如何能到?”
“横竖都是死,到不了就到不了吧……”
那将军在马上四处望了望,和边上人说道:“罢了罢了,你速去汶上禀报唐指挥使,让她派人来帮帮这些人。”
“是,将军!”一骑飞奔离去,将军看着地上一众人道:“都起来吧,别乱跑,就沿着这大路走,再熬下,到了汶上就好了。”
说罢,将军策马要走。
“多谢将军大人救命之恩…..”搂着两个孩子的男子突然高喊,附和声四起。
看着骑兵远去消失,雪地里的这些人一扫脸上阴霾,露出少有的笑容,“谁知道这将军是谁?以后也好供奉……”有人问道。
无人知道……
还不是刘奇治下的百姓,否则怎会不知破虏军的神风骑兵,怎会猜不到那威风凛凛的将军是方大虎!
作为准备钳死陈彝的一只手,神风在汶上休整,雪天出动,使出了横扫千里的旋风斩。
第一拳打在巨野上,此处只有陈彝一个外委把总,八九十兵勇,连县太爷都没有,神风还未攻城,那把总和手下便夺门而逃,方大虎对巨野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等小县城,不入法眼,何况巨野县城在苏长水的祸害下,已剩下不过五百多户人家,都还是陈彝兵马到了,逃不了的人,要不连他们都准备逃难去了。
不过打巨野给了方大虎一颗定心丸,曹州府确实空虚,陈彝也就是派了少量人来做做样子,表明此处朝廷已经收复罢了,这样看来,他可迅速穿过曹州府,抵达归德府!
神风出动,意味着白虎也准备就绪,陈道补充兵员,重新达到三卫满编,一万多人早已在宁阳集结待命,就等主将一声令下。
周林山派人在兖州折腾收到奇效,如今兖州城内的寿春镇总兵郭宝昌根本不知道破虏军已经集结大军,准备寒冬时节动手。
要说郭宝昌的人马,也不少,原有节制绿营,外带招募的勇营,足有万人,不过和王林恶战,折了些,进占兖州后,按照陈彝宣示战功的要求,他还得分兵各处,这也就是巨野有不到百人绿营的缘由。
左分右分,这人马少了不少,他还得应付脱离苏长水,在兖州府和曹州府,甚至是沂州府的无数小流寇,弄得焦头烂额。
苏长水丢下的,确实是一个非常烂的烂摊子,刘奇都避之不及,不敢轻易接手,郭宝昌如何能招架得住?
那陈彝虽说也是能臣,但也没有数不尽的钱粮,在安抚三府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这是个无底洞,全安徽都填不了,加之苏长水还在他肚子里面闹,他那里还顾得上山东这几府,分别上报曾国荃和朝廷,也就不管了。
要说大清末年烂,其实就是烂在人身上,达官显贵没几个好鸟,下面也是如此,勇营说白了就是雇佣兵,哪怕是曾国藩的湘军,打仗也是不成文的可以乱来,绿营?同样也不是好鸟。
此刻山东三府就没有朝廷官员,就算光绪委派了,那也还在路上,再说这山东已无巡抚,没顶头上司,委派官员也是熬着慢慢来。郭宝昌等同于最高军政长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哪怕他有心节制手下,估计也顾不过来,苏长水走的时候,已经刮过一道了,没有合法的孝敬银,郭宝昌手下当然自己想辙,刮,再刮!
后来刘奇接手兖州府后,都感到不可思议,那真是什么都没有,穷得叮当响,他估计若是再给郭宝昌些时间,他手下人怕是连人家祖坟都要挖开来看看。
这也罢了,没钱能活着也许,真正让这三府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些本该救命的官兵,兽心那叫一个旺盛,有种是母的就上的架势。
也难怪,此刻能给那些卖命雇佣兵好处的也只有这个,他们在家乡或许是规矩的,出来就成了禽兽,方大虎遇到的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男子的妻子,就是不堪凌辱,自杀身亡的。
死去的年轻女子数不胜数,兖州府活着的人甚至怀念起苏长水在的日子,虽说也难,却还没这么要命!
别说破虏军封锁消息到位,就算兖州府有人知道,也不会去告诉郭宝昌的,当陈道大军突然出现在滋阳城外时,郭宝昌真是有些魂飞魄散。
此刻他在城内,只有五千兵马,陈彝转来的朝廷邸报上说,破虏军大军,都陷在荣成、烟台和德州,这冒出来的大军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急令手下全力防守,趁着陈道还未围城,派人冲出南门,向陈彝求救。
下午未时,白虎围困住了兖州府衙所在地,滋阳城,陈道等着城内亲兵卫混入的人捣乱后,趁乱攻城。
申时,城内冒出火光,陈道从千里眼中看到,大喜,看来城内已经知道大兵围城,动手了!
“传令各卫,全力攻城!”
城内的火光持续增加,到后来,隐隐有了喊杀之声,这让开始进攻的破虏军将士有些诧异,陈道更是诧异,周林山说得很清楚,亲兵卫在城里的人,不超过二十人,绝对弄不了这么大的声势。
不过这对攻城是有利的,当连绵不绝的火枪声大作后,攻城云梯蜂拥而上,看着士兵抵达城墙边,攀爬,上城,陈道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攻破了?
盏茶功夫,南面鲁忠派人来报,清兵试图从南面冲出来,被他一通好打,丢下几百具尸体,他顺手直接冲入南门,清兵四散而逃。
而他所在北面攻入城内的郑武龙也迅速带回消息,滋阳城已下,在郑武龙派来人的叙述中,陈道弄清楚了一件事,亲兵卫确实只有不到二十人,也只放了三四把火,杀了一二十人,弄了些骚乱,其余的,皆是兖州城内百姓,听闻破虏军来攻,有看到城内火起骚乱,便如波浪一般,一波波传递出去,结果便是,全城百姓都暴动了,郭宝昌根本招架不住这种内外夹攻,试图从南门冲出去突围,又被鲁忠一通暴打,彻底崩溃。
到了酉时,城内依然杀声震天,入城的陈道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破虏军士兵袖手旁观,做着保镖,就这么看着愤怒百姓拿着棍棒、菜刀、竹签子什么的,把四处躲藏的清兵一个个抓出来,活活打死,有凶狠反抗的,自然有破虏军士兵上去一枪撂倒,交给百姓处置,这其中或许是有苦主找到仇人的,连牙都上了,咬得清兵惨叫不已。
亥时这场大复仇才算消停,有百姓生火,煮了黑乎乎的也不知啥东西,拿来说只有这个了,望兵爷见谅,一时间弄得破虏军将士心酸难受,不等各将官发话,掏出随身干粮,交予百姓。
“谢兰婧王,谢破虏军各位爷…….”哭声,感谢声此起彼伏,陈道和鲁忠、潘清等人有些眼红,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大王南征,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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