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别看李承乾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能说话的人并不多。
东宫里那些下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这就不用说了。
即便是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也跟李承乾不怎么亲近。
一个日后要继承大唐帝国的储君,不论是课程还是教育,都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在其他弟弟要去宫学里上课时,李承乾早就有了自己的私教。
太子少傅、太傅,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到现在遇到陆恒,李承乾才能多说两句话——
这种憨直的同龄人,只要你跟他交心,那就不必担心他会把自己给卖了。
而陆恒,听完李承乾的话就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半晌。
他才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
“你爹,难道也是这么长大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地揍,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也得亏是你心理素质还不错,换成是我,早特么掀桌子了!”
李承乾有些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
什么掀桌子。
普通人还能离家出走,但他哪怕是跑出宫来喝喝酒,都会闹得整座长安城鸡犬不宁!
“别别别,我也就是跟你抱怨两句,回去之后还得照常。”
“因为我身体不好,以往繁忙的课程,如今父亲也放宽了许多,不过还是要听课的。”
“若非今日要来与你商议酒楼之事,恐怕也出不来。”
李承乾叹了口气,道:
“我总归是家中长子,要继承家业的,家父严苛些也很正常。”
“只是长此以往,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啊……”
陆恒又看了看他的神色和眼睛。
这哪里是喘不过气的问题?
换做现代,再不进行家庭心理治疗,眼前这位李高明迟早要得抑郁症!
望子成龙的家长那么多,但把孩子给逼疯的更多。
迟疑片刻后。
陆恒挠了挠头,道:
“高明兄,你也看到了,我这儿是一个医馆。”
“不过除了外伤和风寒之类的,其他方面也算稍有涉猎。”
“若你实在觉得你父亲给的压力太大,我可以找个时间去你家里,跟他好好聊聊。”
“老这么逼,谁受得了啊!”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代很多名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了。
经过这种家庭教育教出来的孩子,成年之后一旦有权有势,就会把青少年时期受到的伤害以另外的方式施加给别人。
思及此处,陆恒不由得又想起了李靖那位夫人。
李高明年纪小,还纠得过来。
至于张红拂,已经太晚了。
唉……都特么命苦啊。
陆恒罕见地这么严肃又认真,把李承乾都看愣了。
自从认识对方起,他就没见过陆恒这样。
“这,倒也不必。”
李承乾踌躇道:
“家父性格比较暴躁,而陆贤弟你说话又太过直接。”
“若惹怒了他,恐怕日后你在长安城里,会不大好过呀。”
听完他的话,陆恒再次坚定了自己刚才对李高明父亲的看法。
这不仅是个虎爸,还他娘的有暴力倾向!
对李高明这种残疾人,都会时不时抽藤条,导致对方都不敢把朋友带去家里。
形势很严峻啊!
陆恒面色凝重地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道:
“高明兄,你放心,等我日后有了更大的成就,一定救你出这火海!”
“到时候你有了钱财实力,脱离家族,也未尝不可。”
“我会帮你的!”
李承乾哭笑不得。
如果说这太子之位是烫屁股的火海,那不知多少人都恨不得跳进来。
但陆恒太认真了,认真到李承乾都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永远没办法脱离家族。
………………
西市。
时隔一天,陆恒和李承乾又来到了这里。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告诉了何德,并且让对方不用担心来找,一会儿就回去。
走在路上,陆恒忽然问道:
“高明兄,你是长安城里土生土长的人,而且昨日碰见你时,你也刚好到醉仙楼去喝酒。”
“想来应当对西市这边比较熟悉。”
“你知不知道,这里哪家酒楼生意最差?”
李承乾被问得一愣。
生意好的酒楼很好找,随便问几个路人便能知道。
但最差的……以他这种身份,自然不可能接触得到。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
李承乾摇摇头,问:
“你问最差的酒楼做什么?咱们要收,也是收最好的啊!”
陆恒很无语。
他停下脚步,转头道:
“收最好的酒楼,成本可就不是一百贯钱能搞定的了。”
“咱们做生意,当然是成本越低,四两拨千斤才是最好的啊!”
“再说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的酒那么好,还担心酒楼之前的生意好不好?”
李承乾从来没做过生意,也没学过。
这并不包含在他的学习范围内。
大儒们教他的,都是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要用什么对策,要如何为人处事。
赚钱这种俗气的事,连老师们自己都不会,更别说教他了。
李承乾难得地露出了汗颜的表情:
“既如此,那这些事便听你的,我就不多插嘴了。”
陆恒急了:
“你想当甩手掌柜?那可不行!”
“刚才不是还说过吗,我要帮你脱离家族,你就得有一技之长啊!”
“跟你解释经济原理,就是要教你。”
“我总不可能帮你做一辈子职业经理人吧!”
李承乾叹了口气。
搞了半天,陆恒一直都没放弃过要“救他于水火”这件事啊。
他点点头,道:
“好,我学就是了。”
因为李承乾腿脚不便,陆恒扶着他在西市慢慢走。
走了很久,问了很多人,他们俩才终于问到了西市生意最差的酒楼。
这座酒楼的名字,比醉仙楼还要简单粗暴。
皇家酒楼!
陆恒满头黑线地站在铺子前,回头看了看李承乾:
“……这该不会真是皇商开的吧?”
李承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普通人不敢用这招牌。”
“依我看,这家酒楼估计真是皇室中人所开。”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这间酒楼不可能卖给你的。”
他现在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堂堂皇家产业。
居然混到了西市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