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很多,大家都在看热闹。
能来这儿排着队买酒,除开那些想以此赚钱的普通百姓,大多数人还是勋贵之家的。
要么是仆役,要么干脆就是府里少爷亲自来买。
后者呢,就纯粹是想来酒楼混个眼熟。
顺便看看能不能给酒楼伙计塞上点好处什么的。
主家塞钱和仆役来塞钱,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这多能表达自己对“贞观十年春”的喜好啊?
很有诚意啊!
而这样的人,还特地给酒楼伙计塞好处……
下次要是有余量,能不多照顾些吗?
也正是因此。
酒楼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还有不少世家和勋贵子弟。
“啧啧啧,先前还觉得不大可能……但如今看来,博陵崔氏是真的被拉入那劳什子黑名单了?”
“是了。据说,他们抢了别人好不容易买来的酒,那还是人家给自己只剩一口气的老爷子买的。”
“这么缺德的吗?!”
“那不然酒楼为啥把博陵崔氏拉入黑名单!”
“还真硬气……我家要是做生意,定然不敢这么干。”
“诶,早就有传言,说酒楼虽然是那个姓陆的驸马所开,但实际上背后却是皇家。”
“我之前也不怎么信的,但除了皇室,谁能有这般胆量?”
“以后可得小心着点……”
“……”
纷纷的议论声传到崔三耳朵里。
弄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身为博陵崔氏仆役里头的老大……
他以前哪里受过这等憋屈!
当着面,这帮人都能如此议论。
事情若是传出去。
还不知会被人在背后说成什么样呢!
崔三忍无可忍。
“抢一个普通百姓的酒又如何?”
“老子又不是没给他扔银子!”
他当即一拍酒楼伙计面前的柜子,怒道:
“你可知我博陵崔氏是什么来头!”
“连我家都敢不卖……”
“疯了不成吗?!”
崔三也没胡说八道,他当时确实是扔了十两银子在地上。
算不上抢,只能说是强买强卖而已。
这也是他们一贯的办事规矩。
可以豪横不讲理,但是不能犯了唐律。
若非如此。
被抢的那人去告官,对家里名声可不好听。
但即便崔三的态度这般强硬。
酒楼伙计也仍旧不为所动。
“不管你是博陵崔氏还是旁的什么世家,这都与我无关。”
“我是太子从东宫派来这里做事的。”
“东宫不管这里的事情,我只听酒楼主家安排。”
“阁下,请回吧。”
“你再怎么闹,酒楼也不会卖你的。别白费力气了。”
博陵崔氏强硬。
这身为酒楼伙计、实为东宫太监的,更是硬气!
崔三气得面色发紫。
他憋了半天。
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
砰!
崔三一脚就踹翻了伙计面前那只当做写字台的柜子!
这柜子不翻还好。
刚被踹翻。
哗啦啦——
一阵乒乓作响的声音传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今日要卖的酒水,全都放在那柜子里头。
不多不少。
除了在崔三前头卖出的三瓶酒外。
正好碎了七瓶。
剩下要卖的“贞观十年春”……
全他娘的摔没了!
场面一度死寂。
良久。
崔三身后一人骤然暴起。
一拳头直接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动手之人看起来很年轻,衣着华贵,显然是个主家身份而非仆役。
年轻人有力气。
只一拳,崔三就被捶得踉踉跄跄,捂着后脑勺连连后退。
他愕然回头看向那年轻人:
“你……你敢打我?!”
“我可是博陵崔氏的人!”
年轻人甩了甩拳头,冷笑道:
“一个仆役,也敢自称博陵崔氏的人?”
“告诉你。”
“就算是你家少爷来了,今日也不会跟我吵。”
“我乃范阳卢氏,卢承礼。”
“你叫什么叫!”
崔三梗着脖子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再骂了。
范阳卢氏并不比博陵崔氏要差多少。
卢承礼这人,崔三也是多少有所耳闻的。
他出自范阳卢氏北祖大房,父亲是范阳郡公卢赤松,哥哥是尚书左丞卢承庆。
出身不凡,家世显赫。
最重要的是,此人脾气很暴,揍自己一顿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他崔三,只是区区的一个崔家仆役。
卢承礼盯着崔三。
眼中是满满的不屑。
“再横啊?怎么不横了?”
“这大冷天的,老子亲自来这儿辛辛苦苦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眼见着好不容易要排上……”
“你他娘的一脚,全给摔碎了!”
“赔钱!”
“不仅要赔酒楼的酒钱,后面所有排队的人,你也得给老子赔钱!”
崔三好歹也是博陵崔氏恶仆,手头是有些余钱的。
但他总共摔碎了七瓶酒。
只算卖价,这里就已经是七十两银子了。
后头排队的那些人里,如卢承礼这样身份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这若要赔……
那得赔多少啊?!
崔三也不再梗着脖子了。
他有些犯怂地摇了摇头。
“我,我赔不起。”
“而且哪有赔你们钱的道理?”
“我赔钱给店家不就行了吗!”
“七十两,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卢承礼冷笑连连,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你现在知道讲道理了?”
“强买强卖的时候怎么不跟人讲道理!”
“少说废话。”
“后头排队的一人给五十两银子。”
“老子告诉你,今日要是不赔,你他娘的就给老子拿命抵!”
崔三心惊胆战地在心里算。
七瓶酒是七十两,要赔给店家。
自己不能买酒,这个名额也就不能算在内。
还要算上这后头七个人。
一人五十两……
那就是三百五十两。
总共四百多两银子。
把他卖了也赔不起啊!!!
崔三疯狂摇头:
“我没钱,没钱!”
卢承礼狞笑着撸起袖子,大步上前。
“好好好。”
“没钱是吧?”
“老子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