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今年已经十五岁,不论是在什么年代,都已经不算小了。
而且,他三年前就已经娶了王妃。
怎么说都不是小孩子了!
可现在,李泰却比四五岁的孩子更像稚童,乖顺地趴在母亲膝边,让母亲摸自己的头。
任谁看来,这场景都很诡异。
可母子两人都没觉得有何不妥。
长孙皇后抚摸着李泰的头发,温柔道:
“青雀,母后今日找你来,是有要事想与你商议。”
“先前你父皇十分忧心,我想着,或许你能替他分分忧。”
闻言,李泰顿时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
“有何事能替父皇分忧?儿臣义不容辞!”
长孙皇后笑了起来。
她轻声开口:
“近日来,长安城外出现了不少流民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那位药王孙神医,就在那附近替流民看病。”
“据他说,流民中已经有不少人染上瘟疫,必须马上安置好,否则很有可能危及长安城内。”
“你父皇为此伤透了脑筋啊!”
“商议很久后,才敲定要用城外那些皇庄来收容流民,将那些染病的人与健康的隔开。”
“青雀,你怎么想?”
听完母亲的话后,李泰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天真且诚恳的模样。
他坚定道:
“儿臣手中那些庄子和田地,都能拿给朝廷用!”
“流民们背井离乡是被逼无奈,父皇身为天子,又爱民如子,定然是想能多救便多救一个。”
“能为此略施绵力,儿臣心里也好受些呀。”
此时,长孙皇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就知道,青雀是最孝顺,也最纯善的一个孩子!
“好好好,你这样想是最好啦!待会儿母后便将你的话传给你父皇,他定然也高兴得很!”
长孙皇后轻抚儿子的头:
“待到此事解决,母后定然为你好好挣个封赏!”
李泰的脸皱了起来。
他摇摇头,道:
“儿臣不是为了封赏才将田庄拿出来的。”
“父皇如此忧国忧民,儿臣合该替他分忧!”
“不过母后……”
“流民瘟疫一事,父皇心中可有办差人选了吗?”
“若没有,儿臣也想出出力嘛。”
长孙皇后有些为难地想了想。
随即,她摇摇头道:
“孙神医他老人家,便是你大哥与陆恒出城探望流民时遇到的。”
“此事的章程,都由他们俩与孙神医商量好,而后才跟你父皇讲明。”
“只是安置流民而已,既然你大哥都去了,你再去也不合适。”
“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情,母后便先替你跟你父皇讲明心意,好不好?”
李泰略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嘴里轻轻噢了一声,就将下巴搁在了母亲膝盖上发呆。
那样子,就像是个被父母忽略的小孩似的。
看得长孙皇后心疼极了!
可她并不知道——
自己这个二儿子,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单纯。
李泰的脸隐藏在阴影中。
眼神沉如水。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原来自己如此卖力,大方地将所有庄子都拿出来当好人,想去办差时……
最后却直接便宜了大哥!
身为皇子,没人不想去办差。
尤其是年纪小的时候。
或许百姓们都以为,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们都娇生惯养,一点苦头都吃不得。
但吃不得苦的,都是没野心的。
哪怕对皇储之位没想法,皇子们也想趁年轻多积累经验和功绩,日后可以在朝中坐个重要位置。
而如李泰一般有野心的……
便更要办差,办苦差,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品性了!
若不这样,怎么得民心?怎么让百官看到自己?
可如今。
李承乾只是轻轻松松地出了个城,就遇到了孙思邈这等神仙人物。
还有那个陆恒……
想到陆恒,李泰眼神便愈发阴冷起来。
他记得这人。
虽有些本事,但莽撞憨厚,根本不足为惧。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招揽一番的。
呵,这就跑到大哥门下了!
正在李泰发呆之时。
长孙皇后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带着心疼。
“青雀,你也别气馁。”
“朝中事务如此繁杂,除了安置流民,其他的差事也多得是呀!”
“你这身子虽然没什么毛病,走路却不甚方便,母后也不舍得让你在太阳底下吃苦头啊。”
“乖,别想这事儿啦。”
李泰乖乖巧巧地点头,看上去似乎已经放下了这件事。
而出宫回府时。
轿辇上。
他脸色阴沉,口中喃喃。
“大哥的腿脚,岂不是比我更为不便?”
“我只是身宽体胖,他却是残了……”
“想把机会给他,母后不如直说,反倒比这样安慰来得让人舒服些。”
“哈,不就是比我早生了一年吗!”
自言自语到最后。
往日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魏王殿下,眼中竟已布满血丝。
他眼红啊!
李泰咬着牙,脸部肌肉颤抖,声音却压得愈发低沉:
“还有那劳什子陆恒……你给本王等着。”
“迟早让你明白,跟着那跛子没前途!”
………………
翌日一早。
小兕子酒楼。
陆恒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出了房门,伸了个懒腰。
正此时,孙思邈也从旁边的客房里走了出来。
“哟,老爷子起得这么早哇!”
陆恒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您这身子骨,也跟其他老年人一样觉少吗?”
他打招呼时,孙思邈还挺高兴的。
但听到后面补充的那句,老爷子的脸唰地就拉了下来。
孙思邈臭着脸:
“骂谁呢?谁老年人了?”
“老夫可是正当年!”
“别仗着自己年纪小啊,老夫告诉你,到这年纪时你可不一定比老夫强!”
陆恒笑着捧了他一手:
“是是是,我走了说不定您还活着呢!”
“论长寿谁能比您强呀!”
孙思邈都无语了。
他很好奇——
这臭小子平时都这么说话,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应该早被人给打死了吗?
正在他想揍人时。
忽然,一阵香味飘来。
孙思邈抽了抽鼻子:
“哎,小子,你家酒楼倒是奇怪,怎的在酒楼后院里酿酒啊……还怪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