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会说,既然宝玉如此看重金麒麟,为什么还会把它弄丢了呢?其实那不叫“丢”,而是叫“落草”。书中说,宝玉把张道士送给他的金麒麟遗落在了蔷薇架下的草丛中,最后被史湘云捡到。这个情节具有“落草”的含意,而“落草”就是诞生的意思。它直接说明,这部作品出自宝玉之手,是宝玉的产物,所以它也是宝玉。被史湘云捡到则又说明,它不是一般的书,更不是“胡牵乱扯”的才子佳人故事,里面有真事,有真相,具有很高的历史意义和价值。宝玉把自己珍爱无比的东西交给史湘云,等于把自己的传奇托付给了女儿,托付给了佳人,托付给了戏剧,也托付给了历史。
值得注意的是,张道士这个人物不仅展示了主人公退隐后的真实形象,还透露了他活到八十多岁的重要信息,而这个信息直接印证了胤祯1755年并没有死,而是出家归隐去了的事实。这个信息是从张道士和贾母的对话中反映出来的。张道士用盘子托出王熙凤大姐儿的“寄名符”后,要求将宝玉的玉“托出去给那些道友、并徒子、徒孙们见识见识!”,以表明“寄名符”和“宝玉”完全是两码事。贾母说:“既这么着,你老天拔地的跑什么,就带着他去瞧了,叫他进来,岂不省事?”。张道士对贾母说:“老太太不知道,看着小道是八十多岁的人,托老太太的福到也健壮”。这可不是虚构,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它清楚的表明,作者起码活到了八十多岁。张道士就是脂砚斋,从脂砚斋留下的“甲午八月泪笔”来判断,他很可能活到了八十六岁。笔者认为,这个批语是他的绝笔,也许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他离开了人世,走完了传奇的一生,所以在这个批语中留下了“余尝哭芹,泪亦待尽”的信息。
当然,胤祯1755年出家后一直活到1774年只是一种猜测,或者说是合理的推断,确切的证据也只有这条甲午批语。假设这个批语的时间在抄录中有误,那么就有可能误导我们的判断,让这个推断难以成立。但不管怎么说,胤祯活到八十多岁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为关于张道士的年龄,除了缺失这一回的甲戌本和已卯本外,许多版本都是这样写的。也许你会说,庚辰本的问世是在1760年,胤祯当时只有七十二岁,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把自己写成八十多岁的老人呢?这显然不合乎逻辑。这话一点都没错,但也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庚辰本并不是母本,而是过录本。后人在过录时,把张道士的年龄根据胤祯在世的时间加以修改完善,不是没有可能。《红楼梦》毕竟是作者的自传,作者在世的年龄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资料,后人在抄录和传承时,不会也不应该忽略这个问题。张道士的年龄在各种抄本中几乎一样,这也充分说明抄录者对这一事实的尊重。
作者为什么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道士的形象呢?其原因不外乎有以下几种:第一,以此来说明自己出家归隐的结局;第二,以此彰显指点迷津的创作理念,表明自己肩负着“苦海慈航”的使命;第三,以此证明自己就是真嗣子,因为道士有“真人”之称,这个称谓恰好与“假真”相对应;第四、它是正义的化身。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道和魔是正和邪的代表,二者历来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在书中,跛足道人和马道婆就是道和魔的象征,在宝玉和王熙凤的身上,跛足道人充分展示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智慧和勇气。马道婆施鬼计加害宝玉和王熙凤(金玉),试图把他们从人变成鬼。而跛足道人把宝玉先天含来之玉变成了驱魔的法器,把姐弟二人从马道婆手里拯救出来,让他们从鬼又变成了人,这一情节彰显了“道”的威力。可见,作者以道士的面貌出现,既能反映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能体现出家归隐的结局,还能彰显撰此书的动机和目的,真可谓一举多得。(未完、待续)
既然作者活到了八十多岁,那么曹雪芹在“壬午除夕”的死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是每一个人都会想到的问题。前面说过,曹雪芹就是青埂峰下的僧人,扮演的是真事或史书的角色,因而,他既是“真相”的代表,也是“清白”的象征。壬午除夕是1762年和1763年相交之时,此时《红楼梦》已经完成了七八年,在这个时候宣布“曹雪芹”死亡,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某种考虑。
《红楼梦》最早问世时,基本是在皇族之间传阅,并没有流传到社会上去。据吴恩裕和冯其庸两位先生的考证,已卯本是清怡亲王府抄本,故而也被称作“怡府本”。庚辰本则是1760年版本,比已卯本晚了一年,因为上面有“脂砚斋凡四阅评过”和“庚辰秋月定本”的字样,故而被称作“庚辰本”。这个本子显然是经过脂砚斋亲自校定过的本子,所以它与已卯本一样都是出自王府。尽管脂砚斋此时已经变换了身份,但这并不影响它出自王府的属性。
笔者推测,这部作品在皇族中经过多年的传阅之后,逐渐从王府,从宗室流向了社会,流向了民间。进入社会以后,可以想见,不知拟书底里的世俗之人,只热衷于里面的香艳故事,并没有注意到里面的真事,结果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荒唐言”被越炒越热,作者的“辛酸泪”却被彻底忽视,走向了沉寂,走向了死亡。按照生死轮回的观点,才子佳人故事的生,就意味着真事的死;“荒唐言”的流行,就意味着“一把辛酸泪”的消失。所以,曹雪芹的死就成了一种必然,成了不以作者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正因为如此,脂砚斋才会在1774年的八月,以沉痛的心情写下了“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的批语,以此表明书在走向社会的同时,其中的“情”也走向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