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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四大家族政治背景之谜(6)

红楼探秘 红楼说梦 2455 2022-11-07 18:10

  借“闺阁”喻“东宫”,采用的是“两面皆有喻”的“双面绣”手法:正面展示的是以女儿为主体的一个温柔妩媚、千姿百态的群体;反面反映的是以东宫为主题的皇家嗣子的悲剧人生。尽管正反两面都是以“闺阁”为主题,但最终的指向却完全不同。只能说二者在功能上相互交错,相互映衬,相互依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内容上却是各行其道,互不相干。正如清王梦阮在他的《红楼梦索隐提要》中所说的那样:

  其书大抵为纪事之作,非言情之作,特其事为时忌讳,作者有所不敢言,亦有所不忍言,不得已乃以变例出之。假设家庭,托言儿女,借言情以书其事,是纯用借宾定主法也。

  “假设家庭”指将皇宫用贾府取而代之,“托言儿女”指将东宫以闺阁取而代之。很显然,在清朝就已经有人看出了作者托言寓意,借情写史的良苦用心,但为了避讳,大家在评论时都采用了比较委婉含蓄的做法,谁都不愿将真相直接挑明,只是心照不宣,点到为止。也许这是当时达成的一种共识,或者说是知情者之间的一种默契。表面上看,作者以“花容月貌”和“春恨秋悲”为题,意在抒发“秋闺怨女”的离愁别恨。但实际上他以自己的血泪,书写了一部皇家嗣子不可抗拒和不可避免的悲惨人生。

  把“东宫”比作“薄命司”,说明古今太子的命运几乎都一样,都是“红颜薄命”之人,在历史的舞台上屡屡上演悲情的角色。他们在被册封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人们从他们的起点就能看到他们的终点,从他们有幸的开始,就能预知他们不幸的未来。这就是为什么书中主要人物的命运都被一一注定在了薄命册里,每个人的结局都不可避免的是以悲剧告终。

  这些看似带有浓厚宿命色彩的艺术构思,实际上反映了皇权之争的必然性和残酷性,也反映了嗣子无法逃避的悲剧命运。所谓“山木自寇,源泉自盗”,说的就是皇权树大招风的特点。而《枉凝眉》中的“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的唱词,却是经历过这一磨难的人从心底发出的哀怨和悲鸣。

  “东宫”象征着最高权力,象征着皇帝的宝座,也象征着荣华富贵,必然会引来觊觎者的垂涎,引来盗寇的铤而走险。因而,东宫就成了权力角逐的中心,太子就成了各方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的对象。历朝历代太子的命运几乎大同小异,不仅历史反复证明了这一点,主人公的悲剧也再次验证了这一点。薛宝琴的灯谜诗《钟山怀古》对此作了高度概括,她说: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钟山”即金陵,金陵即皇宫。所谓“钟山怀古”,就是对深宫大院之内所发生的皇权之争的回顾和反思。“无端被诏”指嗣子的册封完全是被动的,甚至是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然而,一旦受封,“牵连”不断的厄运接踵而来,质疑、责骂,乃至于诬陷、恐吓如影相随,让他惶惶不可终日。这种生活在刀刃上的恐惧,没有人比身为嗣子更有体会,更有感触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黛玉的这句唱词形象而又逼真的说出了“闺阁”之人艰难而又危险的处境。

  如果说“被诏”是“相约”的话,那么“牵连”就是“相骂”。一旦有“相约”之幸,必然就有“相骂”的不幸紧紧相随。所以,每一个嗣子都有过“相约”和“相骂”的经历,都有过被“嘲笑”,甚至被侮辱的艰难时光。这实际上是封建zhuanzhi制度下皇权移交过程中永远的噩梦。嗣子的悲剧正是由其特殊地位和身份决定的,就像“山木”和“源泉”一样,即便不招谁惹谁,也会遭到被寇、被盗,甚至被损毁的厄运。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名字中包含“原应叹息”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恰恰反映了“闺阁”之人的无奈和无助。挂在“薄命司”上的对联:“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实际上就是“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的另一种说法。

  “太虚幻境”宫殿式的结构和布局,反映了贾府的真相和性质。它高高在上,威严中透着悲凉,痴情中带着绝情。然而,它的的确确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金銮宝殿。高入云端的石牌坊,厚厚宫墙内的琼闺玉阁,都表明了主人公的故事发生在天上,发生在皇宫,发生在权力的中心。薛宝琴的柳絮词《西江月》就明确指出,贾府是“汉苑”,是“隋堤”,而“汉苑”和“隋堤”就是皇家的代称。

  作者把皇宫称作“孽海情天”,说明这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这就是为什么故事的发生地,一会儿在“姑苏”,一会儿又在“金陵”,一会儿在“南京”,一会儿又在“中京”的原因所在。无论是“姑苏”还是“金陵”,无论是“南京”还是“中京”,指的都是同一个地方——贾府。“姑苏”代表人间天堂,它是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俗语引申而来。“金陵”则代表人间地狱,它不是指南京,而是指“白骨如山”的皇家陵墓。“中京”指北京,是故事真正的发生地。所以,“太虚幻境”不仅有“朱栏白石,绿树清溪”之美景,也有“荆榛遍地,虎狼同群”之凶象。脂砚斋在这句话后面批道:“凶极!试问观者此系何处”。言外之意:读者看仔细了,这里可不是平常之地,里面大有文章。从“天堂”和“地狱”的比喻中,我们仿佛看到了作者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悲愤,看到了他断肠心碎的人生阅历,也看到了深宫大院的另一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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