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鱼儿的态度热乎了不少,鲁班七号却无动于衷,继续冷声问:“听你刚才的说法,似乎是认为自己可以做我的帮手。我确实需要帮手才能展开行动,但帮手不一定是你呀!非我信任之人,我不会选,而你已得知了我的秘密,我就必须干掉你,让你做一个再不会说话的死人。所以你揭穿我的身份是福是祸,还不好说呢。”
这差不多是每一天都在遭受死亡威胁呀!鲁班七号的话既令毛鱼儿毛骨悚然,又满心悲愤,心想自己小小的年纪,本该在爹娘膝下承欢,无忧无虑地开始认识这世界与世上的人,凭什么就该过其它孩子连想都不敢想的奴隶生活呢?这样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否则他一定活不到儿孙成群的年纪,不对,恐怕连二十岁都活不过去!
想到此处,他怔怔地望着鲁班七号,眼中凶狠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真心的哀求。
鲁班七号虽然爱耍,却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他早已不是孩子,不会再像跟随盾山打烛九阴时那般幼稚,而是有了一个成年人的主见。
而此时此刻,一个半大的孩子用如此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他,他多少也了解这孩子的处境,又怎能不动恻隐之心?
“有何难言之隐,你就告诉我吧。我乃官府中人,不到逼不得已时不会对谁下杀手,这点你尽管放心。”鲁班七号语气放缓,竟安慰了毛鱼儿几句。
毛鱼儿却不说话,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扑通”一下跪在了鲁班七号面前。
这动作来得太突然,鲁班七号吓一大跳,忙扯他起身,道:“你这个样子没法说话,还是正常点吧。我为官人干事,却不是啥大人物,你没必要对我行大礼。再说我时间紧张,你若真能帮我,我求之不得呢。”
毛鱼儿抖着两条小细腿坐回去,这次却只敢坐在椅子边上。
他说道:“我自幼失去双亲,被猛哥捡回来养在金胜堂,名义上是他的徒弟,其实却不过是舵主洪威豢养的打手。像我这样的小孩,在金胜堂通常很难长大。这种例子见得多了,我不得不时常想自己未来命运将如何悲惨。我不傻,脑子比毛虾儿灵光多了。他不懂为将来打算,我却不甘心就这样过完短短的一生。好汉,我做梦都想离开金胜堂,可金胜堂势力这么大,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也会给抓回来,唯一可能逃离的机会,就是洪威倒台,金胜堂从此不复存在。可这样树大根深的帮会,谁敢动他?只怕连皇帝老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毛鱼儿说得动情,鲁班七号愿意相信他这些都是真心话,答道:“金胜堂确实厉害,占了整座长安城差不多一半的贸易。动他就有可能算是动国库,人皇有顾虑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苍天有眼,多行不义者必自毙,时机未到不代表他就能永远逍遥法外。”
“啊?那你的意思是……”毛鱼儿晦暗的眼中大放光彩,鲁班七号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希望。他竟从这番话中听出来,鲁班七号与当今人皇不是一路的……
鲁班七号心想,再多说只怕得说漏,便改了个话题道:“我需要在金胜堂广大的庭院里自由活动,查找证据,既需要一个带路人,此人又能为我打掩护,等拿了物证就速速离去。你若能帮我,我同意满足你一个要求,你就好好思考一下,这个要求是什么吧,千万不要轻率做决定,把机会浪费了。”
毛鱼儿感激涕零,却仍想知道鲁班七号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你……莫非是天神?”他问。
鲁班七号发出“咯咯”的笑声,“已经说过我属于是机关造物,又哪有资格去做天神?具体情况我不便透露,只要你愿意改邪归正,从此不再与财狼为伍,就总有一天能知道的。”
毛鱼儿内心更受触动,连连点头道:“英雄所言极是,我受教了!这个要求嘛,我不用费时间细想,这时就能告诉你!”
“好,那你说!”
“事成之后,我要你带我离开金胜堂,甚至长安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重头开始生活。我就不信我毛鱼儿,这辈子不能堂堂正正做回人!”
“嗯,有骨气!我鲁班七号最瞧得起你这号人了,所以就算你帮不了我,我也会帮你的!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再没人能要你的命!”
“真的?这……这可实在是太好了!”
毛鱼儿激动得热泪盈眶,这辈子他也还没试过如此精神振奋呢。不过才高兴片刻,他被点亮的双眼又暗淡下去,轻轻垂下了头。
鲁班七号看得不解,忙问:“怎么了?你莫不是还舍不得走吗?”
毛鱼儿回答:“当然不是舍不得走,我恨不得跨出这间屋门就已经解脱了呢。”
“哦?那又是为何?你快告诉我。”鲁班七号迫不及待。
毛鱼儿抬头看着他道:“这里虽舍得,却有舍不得的人。”
“谁?你不会是指你师父吧?”
“我呸!”毛鱼儿狠狠啐了一口,“那个人,狼心狗肺,简直比蝎子还毒!他帮着舵主在外面做尽坏事,死个十次八次都活该,我舍不得全世界的人也不会舍不得他!”
“那就是……”鲁班七号想到了他所指的那个人。
毛鱼儿点头道:“对的,正是毛虾儿。那孩子才十一岁,看起来品行不端,却也是可以调教的。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给他换个生长环境,让高尚的人影响他,说不定他还有得救呢!但如果始终放在金胜堂里,将来就肯定会变成我师父那一类人。”
这是要潜去猛哥身边抓人,并且还不能确定那孩子是否配合,可真有点难度呢!
鲁班七号沉吟半晌,虽不愿意答应毛鱼儿,但想到冒一冒险说不定能挽救一个生长在恶劣环境里的失足少年,便勉为其难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