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艳阳高照,荷风送爽的时节。
天历国的凤氏来了十三位宗亲到中州城,亲自将世子凤执的棺椁接回故国安葬,大安境内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双目注视着这一行白衣素缟的队伍。自此,列国皆知,天历国世子已经身死,再不能说是谣言诓人。
中州城外的菩提山坡上,景幸华一身玄青素服策马停留已经许久。只见她全身上下并未装点任何饰品,就连一头如云的长发,也只用了一支银簪随意的挽了个最简单不过的发髻。
身后的左青鸾双手握紧马绳,看着不远处的丧制队伍,低缓说道:“君上,节哀!”
景幸华也在看着那支‘凤’字白幡的队伍,冷冷回答:“孤根本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让身后那个面色鲜活的女子,泪泉瞬间决堤,景幸华没哭,左青鸾却泪流不止,直到最后,她不得不用手使劲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害怕自己的悲伤,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景幸华内心的海啸。
从她将凤执身死的消息,告诉给景幸华的那一刻起,她就须臾不离景幸华的身边,可她硬是没看到景幸华流过一滴泪。
景幸华越平静,左青鸾越害怕,景幸华能有多忍耐,天下人没有谁比左青鸾更清楚。景幸华说她不相信凤执就这样死了,于是她以国君之尊亲自来了中州,验明消息。
“三日前,帝君亲自去祭拜了灵位,还追封了......宁王的尊号。”左青鸾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对着景幸华说道。
半月之前,帝君慕容许自皇陵返回禁宫之时,途遇安王余孽刺杀,乱军之中,凤执为慕容许生生挡了一剑,最后不治身亡。
为了此事,慕容许在中州城内大开杀戒,誓要将安王余孽一网打尽,为凤执报仇。或许是因为凤执是为了给自己挡剑而死,这位在史书上以凉薄著称的帝君,一连数日都亲自到凤执灵位前致哀,还追封凤执为宁王。
作为大安帝君,他能给的哀荣都全然给到了。
“孤说了,孤不信!”景幸华似乎偏执的过了。
左青鸾看着油盐不进的景幸华,着急说道:“君上,你醒醒吧,凤世子已经死了,医官们都一一问过了,棺椁里的......人,您也是亲眼看见的,还会有假吗?”
是啊,为了验明消息,他们去找过了当时给凤执治伤的医官,甚至,还使了手段去开棺亲自验明了尸身。那样一张俊美坚毅的脸,他们并没有见到过世上还有另外一张。
所以,不是凤执,还能是谁?就连远道而来的褚玄夜都信了,就只有景幸华固执的不肯信。
“青鸾,你信我,躺在棺椁里的不是凤执。”景幸华终于策马转身,定定的看在左青鸾的眼睛,目光的坚定的说道。
“君上,何以为据?”左青鸾到了这一刻,似乎也开始有点相信景幸华了,但是总要有个正当的依据才是。
“青鸾,你可能不知道,凤执他有一件珍爱之物,白珑凤凰玉簪,常以用来束冠之用。那日,我们开棺验身,那人冠上的却是一支金簪,并非白珑凤凰玉簪。”景幸华敛声说道。
左青鸾此刻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在她看来,景幸华的眼里心里,一向除了军政和百姓之外,对于任何事物都看的极为淡然。
她竟不知,景幸华何时对天历世子发冠上的一支簪子,如此上心。
“仅仅是因为一支簪子?万一只是整装的宫人给世子换了呢?”好吧,左青鸾也不纠结景幸华对。凤执的在意程度了,现在她纠结的是,那支簪子对凤执究竟是如何重要!仅仅凭此,就让景幸华断定,躺在棺椁里的尸身不是凤执。
“给凤执整装的宫人,的确有可能换下玉簪,用了金簪,可是亡者生前常用之物,也一定会随棺陪葬。然而,开棺那日,我寻遍所有的陪葬物件,都没有找到那支玉簪。”
那日,景幸华和褚玄夜一起开的棺椁,褚玄夜一看到凤执的脸,整个人就僵住了,还是左青鸾观察到了,景幸华有意无意的翻了一遍棺椁中的陪葬物件。当时,她看到景幸华的动作,还觉得甚是奇怪,原来竟是在找那支簪子?
“或许是之前就掉了,摔了,不喜欢了,赐给他人了?”左青鸾做出了一系列的假设。
可景幸华突然笑了一声,那笑意看着甚是惨淡。“不会,那玉簪,他日日带着,已有好些年了,不可能给别人。”景幸华清声说道,片刻之后,又补了一句:“那玉簪,是他十九岁生辰时,我派息猿送到浮玉城,亲自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年,他正好在浮玉城观赏梨花盛开。”
凤执自收到这支白珑凤凰玉簪,便珍爱异常。自那以后,除了要上战场,他的发冠上永远都是这支玉簪。
他在上战场的时候,会换下白珑凤凰簪,还是那一年在九尾城的时候,景幸华才知道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