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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铁樵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紫荆山庄,回到自己的药铺之时已经是酉时,他浑然不知到自己已经被人盯梢。
转到内堂,却见桌上已经摆放了四色小菜,香气扑鼻而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粗布衣裙,款款的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程铁樵回来,嫣然一笑道:“爷爷,饭菜都好了,快点坐下吃饭吧。”
这少女明眸善睐,长得颇为秀丽,正是程铁樵相依为命的孙女程灵秀。程灵秀自幼父母双亡,从小便与爷爷相依为命,程铁樵医术颇高,也将毕身所学倾囊相授,是以程灵秀年纪轻轻医术也颇为了得。
程铁樵也不落座,径直走到厅堂旁的书桌便将包袱放下,取出那壶酒递过去道:“看看里面放了什么?”
程灵秀不明所以,结果酒壶闻了闻后,秀眉微蹙奇道:“有还魂草和几种补药在里面,还魂草性凉,在这秋末消热用倒也恰当,用了它这烈酒也就不那么伤身了,有何不妥呢?”
程铁樵道:“若是先用了依兰依兰香呢?”
程灵秀面色微变道:“两者混用会加速血脉运行,用量大时可能会令心脉受损,但外观看起来便像是马上风一般。”
程铁樵嗯了一声道:“今儿瞧了个病患便是这个症状,估摸着那病患并非真实马上风,而是被人有意下了药害的。”
程灵秀面色微变道:“爷爷,那我们怎么办?要报官么?”
程铁樵摇摇头道:“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你爷爷还不想惹上官非,况且那家人还给了几千两银子。”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扬了扬。
程灵秀皱眉道:“爷爷,我早就说过了。这钱财啊够用就成,昧心钱赚多了有损阴德的。”
程铁樵微微愠怒道:“你这丫头,有你这么和你爷爷说话的么?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怪我当年为了救治陈员外而耽误了回家的功夫,令你父母死于庸医之手,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你爷爷!”
程灵秀低下头默不作声,程铁樵吹胡子瞪眼了半晌,跟着没好气的说道:“把这酒壶封存好,埋到后院去。”
程灵秀奇道:“既然爷爷你不愿意报官还留着这酒壶做什么?”
程铁樵嘿嘿一笑道:“那家人一出手便是几千两银子,等过些时候咱们这药铺也要换换地方。要是缺了银子,就上门讨要些,料想那家人也不会不给,而这酒壶便是明证了。”
程灵秀皱眉道:“爷爷,大户人家岂是我们惹得起的?再说人家已经给了这么多银子。咱们可不能贪得无厌。”
程铁樵见程灵秀一再忤逆,斥骂道:“臭丫头你知道什么?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找户好人家才这么做的么?要是你没点嫁妆伴身。日后老头子我脚一蹬。你在婆家靠谁去?”
虽然是被程铁樵斥骂,但程灵秀心头却还是一阵暖暖的,当下也不在多话,转身到后院内,用蜜蜡将那酒壶封好,再放在酒坛内埋在后院之内。用蜜蜡封住可以长期保存药效,程灵秀也常做些丹药,也都是用蜜蜡封存,做成蜡丸随身携带。
办完之后。程灵秀刚来到内堂后门便听得里面一声惨呼,程灵秀吓了一跳,从窗户望进去,只见两名汉子手执血刃站在屋内,程铁樵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程灵秀吓得捂住嘴巴,那两名大汉检视屋内一遍后,其中一个道:“听闻这老家伙还有个孙女的,不知在不在家中。”另一个道:“老家伙才到家,或许他孙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少杀人便少杀好了。”
先一个怒道:“妇人之仁,须知斩草要除根,肃中堂亲自交代下来的事要是办不利索,小心我们的人头!”跟着说道:“到后院看看,见到人便结果了,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官府那边自会按失火来结案!”
程灵秀死死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叫出声,眼见那汉子提刀往后院而来,程灵秀急忙打开后院的后面往外面跑了出去,只听身后惊呼道:“那小娘皮在后院,她跑了!”“追出去,要是让她跑了就遭了!”
程灵秀才跑出几步,身后一阵风声飞至,只觉得肩头一痛,回头一看却是肩头被赶上的刀尖划伤,脚下一阵踉跄便跌倒在地上。转身望去只见那名汉子面色狰狞的提刀上前来,便是一刀往头上砍来。
程灵秀惊恐万状,就在闭目待死之时,只听一声惨呼,睁眼看时,那名汉子已经直挺挺的到了,胸口差了一柄明晃晃的飞刀。一人赶到自己身旁,急切的道:“程姑娘,你没事吧。”
程灵秀一看却是自己救过的李丁李大哥,心头一宽便倒在李丁怀中。迷迷糊糊之间,程灵秀只听得耳边不时传来打斗之声,一人惊呼道:“他们是尚虞备用处的清妖鹰爪,陈大哥、杨大哥,咱们快退,到下一个集合点再说……”随后程灵秀便晕了过去。
……
却说肃顺、载垣、端华等人簇拥着暖轿急急忙忙的往回赶,临走前肃顺还不忘了交代手下回紫荆山庄善后,凡是在那屋内的下人尽皆要除掉的,还有那大夫也是要灭口的。
回到承德行在,咸丰居然渐渐清醒过来,虽然还是不能自己行走,但说话也是口齿颇清了。载垣、端华、肃顺等人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让皇帝死在外面。
回到烟波致爽殿后,咸丰躺回御榻之上,行在的太医已经得了肃顺知会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惊动了太医自然便是惊动了静皇贵太妃、皇后钮钴禄氏以及懿贵妃等人,随行的扈从大臣等也都得了消息,忙不迭的来到烟波致爽殿外,不一会儿外面的院子里跪满了人。
杏贞午后还小睡了片刻,没想到才起身便听闻皇上抱恙的消息,而且听黄靖辞带来的消息说。这次病势非常之重。杏贞匆匆更衣便赶了过来,来到时只见烟波致爽殿内外已经被御前侍卫给严密守住。
钮钴禄氏带着载淳站在廊下,一脸愤怒的望着领侍卫内大臣载垣,大声喝道:“载垣,皇上抱恙你为何不让本宫进去探视?”
载垣微微躬身不咸不淡的说道:“太医正在救治皇上,任何人不得打扰,等皇上醒来自会传见,请皇后娘娘稍等。”
钮钴禄氏虽然柔弱,但眼下事情紧急却爆发了性子坚韧的一面,她怒气冲冲的拉着载淳便要往里闯。口中怒道:“本宫乃是皇后,没有皇上口谕,还轮不到你挡驾!给本宫让开!”
两厢里声音一大,载淳这小孩便被吓得大哭起来,杏贞急忙上前抱起孩子。站在钮钴禄氏身旁一起怒视载垣,口中道:“怡亲王爷。你挡皇后的驾是和居心?皇上没有口谕你也敢拦人?!”
载垣面色虽然如常。但心中也是打着鼓,就担心屋内太医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和肃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得遭殃,只盼皇上能清醒片刻,肃顺先把事情给抹过去才是。
这档口大太监彭有益及时出来朗声道:“皇上口谕。宣皇后、懿贵妃、大阿哥觐见!”
载垣看了彭有益一眼,彭有益微微向他颔首,载垣这才松了口气,侧身让开一条道。身后的侍卫也让了开来。钮钴禄氏恨恨的瞪了载垣一眼,便往里走。杏贞抱着兀自在抽泣的载淳跟了上去,走到载垣身边的时候,杏贞轻声说道:“王爷,你当真以为能只手遮天么?人在做、天在看的!”说罢杏贞不理会载垣的怒目而视,快步跟了进去。
到了屋内,只见肃顺、端华等人跪在御榻便,几名太医在外间愁容满面的商议着,杏贞望向黄靖辞,只见他微微向自己摇头,杏贞一颗心沉了下去,知道人是不行的了。
咸丰躺在床上,见到两个女人带着孩子进来,精神微微一振,略略直起身子来,早有太监帮扶着靠上垫子。钮钴禄氏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抽泣着跪在榻边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咸丰欣慰的拍拍钮钴禄氏的手背,只见杏贞拉着载淳也跪在一旁,便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道:“朕已经油尽灯枯了,今儿出去稍微转转便自个儿晕倒了,看来是大限已到,怪不得人了。”
钮钴禄氏放声哭泣起来,杏贞心有所失,虽然眼眶也是红了起来,胸口也是有些堵得慌,但却没有哭泣,倒是载淳这小孩见皇后哭了,便也跟着哭了起来。
咸丰看了看彭有益,彭有益急忙端过一个台盘,上面安放了两枚御印。咸丰看着杏贞说道:“朕时日不多,朕去了之后,载淳便可继位为帝,只是载淳年幼,朕命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八人为顾命大臣辅佐载淳。这两枚御印乃是朕先前御用之物,特受御用印给皇后,同道堂印给懿贵妃,日后一切旨意由八大臣拟定后,需加盖两宫御印方能生效。”
钮钴禄氏谢了恩之后只是在一旁哭泣,杏贞跪在榻边,也不知说什么好,看来历史发生了改变,咸丰提前驾崩了,还是有顾命八大臣,但杏贞知道这也是咸丰的无奈之举,现在内外都是载垣、肃顺一党,要是中枢之内没有他们的身影这才叫怪事。
咸丰又交代了一些事之后,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先出去,朕有话单独和懿贵妃说。”众人一起告退,肃顺临到门口怨毒的望了杏贞一眼。
众人走后,咸丰轻轻抚上杏贞的玉手道:“兰儿,朕知道你不是平凡女子,有你在载淳身边,朕走得安心些。只不过皇后性子柔弱,你当好好敬她。”
杏贞柔声道:“兰儿知道,一直都会当皇后是亲姐姐一般。”
咸丰清咳几声,接着道:“肃顺他们几个权势太大,老六又在京城,不得已朕只能指望皇后和你了,要是他们几个有什么不臣之举,你可持这份密诏连同老六将他们拿下。”说罢那只干枯的手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一份黄绸圣旨交到杏贞手中,跟着又道:“在承德动手风险极大,一切都要忍耐,回到京城有老六在,你们娘仨才有胜算。”
杏贞忍不住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点点头玉手抚上咸丰的手,咸丰勉强一笑道:“你终于肯为朕落泪了。”杏贞柔声在咸丰耳边道:“要是能够选择,我愿意和你一起退隐……”
咸丰苦笑道:“你能这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你的心一直并不完全属于朕,有这句话便够了。”跟着柔声说道:“你出去吧,让皇后进来,朕还要嘱咐她。”
杏贞浑浑噩噩的走出屋子,传了咸丰的口谕之后便在站在一旁,脑海中还在回想咸丰的话,她就这么站着,直到最后咸丰驾崩也没能再见到咸丰,原来那几句话便是最后的几句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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