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都，

　　两万大军陈列在王都之下，日月星辰旗飘拂，彰显着烈烈军气。时隔数月之后，日月星辰在一度莅临了这里。只是这一次，他带来的却是毁灭。

　　柴嘉抬头，看着城楼上的新月旗，嘴角挑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弯钩的新月在他的眼中满了嘲讽的意味，最起码，在他看来是这样的。作为一个西域大都护，但是这西州城插得却是别人家的新月旗，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吐出了两个字。

　　“攻城！”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二十四门青铜炮立刻从军阵之中推出。经过了数年的磨合之下，炮营的士卒对于这些火炮早就已经是熟悉至极。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即便是他们闭着眼睛，也可以把炮弹打在自己想打的地方。

　　对于后世的军队而言，这种士卒名叫技术兵种。而如今，这种士卒则是被称为老卒。在大夏的军卒分化中，技术兵种和老卒所拿的薪资和赏赐乃是足以令人疯狂的。一个技术丰富的士兵每月可以拿到的基本军资可以和一个中层官员相媲美，而且，这是在不加赏赐的前提下的。

　　当然，能够拿到这种军饷的人不多，只有现役的军人才可以拿到。一旦军人退伍之后，他能够拿到的军饷就会少上很多。虽然作为军人本身优待并不会少，但是与他们如今却是玩玩不能比的。

　　李信想拥有的军队是一个完全脱产全部用于战斗的军队，因为只有这样的军队才可以保持强大的战斗力，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军队在这一个生产力极为有限的中古时代想要出现的话是极为不现实的。不过即便是如此，李信仍旧是养了两支完全脱产的军队，定远军和羽林军，或许未来还要加上一个神机营，但是就如今而言，只有两支军队是完全脱产的。

　　虽然说要花费很多的钱去养着他们，但是他们的战力却是毋庸置疑的。柴嘉有这个信心，羽林军同样也有这个信心。

　　炮兵什长开始熟练地操作眼前的铜炮，有着足够经验的他们早就已经不需要什长的命令，就如同一个发条一般，他们自己就已经将这个过程。很快，火炮的装填完毕。

　　炮营的指挥使将手中的令旗麾下，

　　“炮试诸元！”

　　十二道火焰喷吐，淡蓝的硝烟升起。未等这硝烟散去，又是十二道火蛇出现。特有的硝烟味道在战场上弥散，仆从军的首领们看着那十二架堪称是魔鬼武器的火炮，一个个的全部都是神色复杂。他们知道，这样如同魔鬼的武器，在敦煌那里还有着很多。那一个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家底都带出来。在那里，还有一半强大的战士。

　　高昌城上，回鹘人战士手里拿着弓箭似乎是在进行着城墙的防御，但令人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二十四道火光接替出现，轰隆隆的雷声在战场上响起。

　　英勇的回鹘人战士们吓得两股战战，他们觉得这不是人间该有的战争，在人间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会召来雷霆，这是鬼神的力量。他们恐惧着望向四周，然后就发现方才的那一番轮射并没有伤到他们。所有的炮弹不是远远地落在城墙上，就是落在城墙前面的土地上，还有的就是飞到了后面的古城里。

　　“那些人似乎没有办法伤害到我们！”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们心中回荡，然后一个貌似长者的回鹘人站了出来，“火之女神密特拉会保佑我们，那些异端的刀剑根本无法刺伤我们的身体，在密特拉的荣光之下，我们将战无不胜。”

　　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胸膛，透过阳光，金色的光辉披在他的肩上，他就像一个圣者一般。说来也是可笑，回鹘人虽然是本地土著，但是信奉的宗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一个来自藏传的佛教，贴近于密乘，另一个则是本土之中所盛行的袄教，与中原的摩尼教，明教，同出一源。

　　不过，在漫长时间的竞逐中，袄教正在被佛教势力一点一滴的打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袄教在不久之后就会在这一片土地上消失。不过，这话竟然是说出来了，那就是说明，意外出现了！

　　走入穷途末路的袄教开始了变通，他们一反常态的改变了走下层的路线的立场，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下层路线之中击败佛门。在底层的民众之中，佛教拥有着太大太大的优势。意识到下层路线走不通之后，袄教非常的迅速的该走了上层路线，毕竟，按照佛教的说法就是，“不依人主，无以成法事！”

　　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之后，他们以着一种可怕的速度融入了上层建筑之中，并且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代表。

　　固骨，还不是阿萨兰汗的固骨。或者说固骨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影响之中。因着他们的加入，老汗王在一次战争之后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固骨成了汗王，也顺利地镇压了回鹘汗国内的诸多反对势力。毕竟，在袄教徒的眼中，那些个大商人才是最可恶的。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仰，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个清脆悦耳的银币与金币。他们缺乏敬虔，所以他们要被清洗。

　　总而言之，在现役阿萨兰汗的推动下，袄教正在击垮佛教，取回自己独有的地位。也正是因着袄教的盛行，现任的阿斯兰汗得到了一个坚定的支持者。袄教的势力越大，他的地位就越稳定，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过程。所以，在阿斯兰汗的秉政期间，袄教的势力范围在急速的扩大。现如今，且不说别的，单就是这些上来防守的战士，便都是袄教的信奉者。

　　于是，貌似长者的回鹘人得到了相当大的回应。

　　城楼上的喧闹气氛很快就传到了羽林军的眼中，柴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脸色却已经怪异到了极致。羽林军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这样的敌人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回头看着一个穿着汉服的回鹘人，柴嘉疑问道：“你看他在说些什么？”

　　阿史那克罗手中拿着千里镜，小心翼翼的看着城楼上的景色，半晌才小心道：“那人似乎是在说火之女神密特拉会保佑他们！”

　　“哦？！”

　　柴嘉捻了捻颌下的胡须，本能的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他看着阿史那克罗，轻声问道：“他们信奉的是什么？”

　　阿史那克罗看了柴嘉一眼，小声道：“他们信奉的火之女神密特拉是火袄教的主神，在这里的回鹘人原本信奉的是佛教，但是在阿斯兰汗即位之后，就强行推行了袄教，现在大部分的回鹘人都信奉了袄教。”

　　“袄教吗？”

　　柴嘉继续捋着胡须，心里面的坏水却是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

　　半晌，他看了阿史那一眼，问道：“你信不信奉火之女神密特拉。”

　　话一问出，就看见阿史那克罗的脸上满是尴尬的色彩，支支吾吾半天也是没能说出来，最后，他才开口道：“都护阁下，我是一个商人！”

　　半是彰显，半是说明的语气让柴嘉一愣，然后他就明白了阿史那那一层尴尬之下的意思。对着阿史那笑笑，柴嘉不再追问着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如此的善解人意让阿史那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实在是不想说出那个让自己尴尬非常的话语。

　　“你说，我要是禁绝袄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悠悠的话语从前方传来，阿史那克罗猛地一惊，看了一眼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柴嘉，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颜色，半晌才开口道：“如果将军想要这样做的话，那么还请将军小心为上。袄教盘踞西州数百年，在暗处的手段可是绝对不少！”

　　柴嘉点了点头，却是不再追问。两人颇有默契的看着前方的战场，再也不发一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方才的时候，他们已经互相表了态。

　　就在交谈的时间里，炮营的将士早就已经做好了第二度的准备。炮营指挥使看着城楼上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显露出来的回鹘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我他么就让你装，老子送你去西天！”

　　火红的令旗麾下，十二道火舌喷吐，湛蓝的硝烟开始在战场上升起。一股硫磺特有的味道开始在战场之中传播，在古老相传之中，恶魔的味道就是硫磺的味道。

　　长者挥舞着手臂，神态已经癫狂到了极点。

　　然后，一个从天际而来的铁球砸中了他的身体。

　　下一瞬间，他的上半身整个爆开。鲜红的血液与肉块占据了回鹘战士们的世界，碎石飞溅，一瞬间打伤了四周的战士。哀嚎声开始出现，一个什长听着风儿传来的声音，不禁是随着风儿的韵律摇了摇头。

　　这才是战争该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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