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他日,必谢你今日不娶之恩!
顿时,水笼烟愣了愣,随后淡淡说道:“是啊,方才在乾坤殿真是骇人,我还以为天家要吃了我们父子呢。”
皇后闻言又是一笑,顺便起身走到水笼烟身后,将双手按在她肩头,低头靠在她脸侧,一副亲密的样子笑道:
“烟烟还是个小丫头,虽然奋不顾身救父,可这心里还是害怕的。真是像极了我当年,我对烟烟也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前些日子她还未出征,我就打趣说,将来要是能娶她这样一个女儿家做儿媳妇,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水将军一听,心里也乐,这样一来,水笼烟后半生可谓是四平八稳了。
本来还担心莫思量不会善待爱女的,可之前看莫思量对水笼烟那副态度,真是用心。
现在皇后也念旧,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此,我看——”
水将军喜不自胜,贪杯了,说话也不太有分寸了。
“爹,这是天家,尊贵无比,岂是我们能高攀的?女儿配不上天家皇子,也不想高攀,免得落人口实。”
水笼烟说得冷漠至极,那声音竟然有几分阴冷的气息,听得身后的皇后心里发怵,手也迅速的从水笼烟肩头拿下来了。
“哎——你这孩子,平东王对你可是十分的用心,爹不会看错人的!你都二十了,还不够老?赶紧把自己嫁了吧!”
水将军脸红了,喝的酒已经上了头。
水笼烟蹙眉,扭头看向宫人,正色喊道:“拿完醒酒汤来,我爹醉了。”
“没醉!爹可是斗量的酒量!爹这是高兴!为你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如今得胜回朝,可真是双喜临门!”
水将军头渐渐低下去,眼泪浑浊了双眼,触不及防落下泪来。
水笼烟伸出去的手停住了,她心有不忍,知道父亲受了很多罪,也许,很多话,现在不该抵触父亲。
“烟烟你少说两句吧,你爹心里的难处你不懂。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子女过得好。你就听你爹一言,好生过日子不好吗?”
皇后也真是会顺水推舟,脸上一副为水家考虑的样子,心里却打着如何拉拢水家为自己效力的如意算盘。
水笼烟想想便生气,她绝不会再次落入这群人的手里!
前世,这个皇后对自己如何心狠手辣,自己还没体会够?
以前只以为是皇子之争,这个做母亲的用心良苦,情有可原。
可现在居然告诉她这个皇后是父亲用命救回来的!
既然如此,这个皇后仍旧在自己前世帮着平西王莫等闲后,对自己多次痛下杀手!尽管自己后来多番退让,这个皇后也未曾手软,反倒是一次次利用她的心软,利用她对莫思量的爱和敬意,多番利用!
这个狼心狗肺的天家皇后!薄凉入骨!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反驳道:“皇后娘娘真是母仪天下,臣女的家事皇后娘娘也操心不已。我年纪大了我知道,可我十年未曾在父亲跟前尽孝。如今父亲九死一生归来,我不想着如何尽孝,就想着如何攀高枝儿?我要是哪个为人父母的,但凡是个要脸要皮的,绝不会让这种女人入家门!”
水笼烟这铿锵有力的一段话说得皇后脸色急速变化,脸色一会白一会儿红的,十分精彩,就不知道那红是羞红的还是气红。
水笼烟一双眸子阴冷得厉害,仿佛要将皇后当做蚂蚁捏死一般,那眼神里的杀气将皇后震慑的猛然一抖。
莫思量连忙打住水笼烟,沉稳的声音传来丝丝安抚:“烟烟你别激动,我母后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开玩笑罢了,你别当真。你要留在水将军身边尽孝,谁也不能阻拦。”
水笼烟闻言这才气消了一点,可一想到皇后不停地打自己主意,不由得一阵心烦。
水将军红着脸,又猛地灌了自己几大杯,那烈酒烧喉,不一会儿他便浑身都是酒气了。
“爹——您少喝点。”
水笼烟心疼不已,不知道父亲在郁闷什么,难道真是想将自己嫁出去?
“爹,回头女儿便寻个好人家嫁了,了却爹爹一桩心事。寻常人家的好男儿多的事,愿意做上门女婿的也不少,咱们慢慢挑。”
这番话却将莫思量的心着实扎疼了。
莫思量冷着眸子,皱着眉头,一脸难过的听着水笼烟连珠炮似的话语脱口而出,喉咙不断的滑动,难过却不敢言明。
皇后看得更是心疼,索性一拍桌,斥责水笼烟:“烟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逼你嫁给量儿不成?你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可量儿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说这话是打本宫的脸吗?”
本以为发怒能够震慑水笼烟,却不知水笼烟乃是做惯了女帝的人,震慑二字,她真是说倦了!也做倦了!
水笼烟起身,眼眸里满是沉静与震慑,反将一军:“如此说来,皇后娘娘是没有任何让臣女嫁给平东王的意思了,臣女感激不尽。平东王的不娶之恩,臣女没齿难忘!”
“你!”
皇后气得伸手指着她,词穷。
忽地又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发出骇人的声音。
四周的宫女都吓得哆嗦,连忙跪下。
水笼烟却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面前的酒壶碎了,碎片将她的右手心割破,鲜血渗出来,血腥味弥漫。
水笼烟一副狠厉的模样望过去,眯了眯双眸,一双眼睛像一支支弦上的箭,直对着皇后,看得皇后简直受不了,张着嘴连连后退。
水笼烟却厉声道:“我管你是谁!想打我们水家的主意,来世都不会有机会!皇后娘娘您看清楚了,站在您面前的是虎狼!不是病猫!您一个深宫妇人,只懂得如何争权夺势,为皇子谋前程!”
水笼烟狠狠捏住手心的碎片,缓缓松开,任由血流下来,一双眼泛着危险的胁迫气息:“你哪里懂得我们武将世家为国尽忠的赤诚!我们的功勋荣耀不是拿给你争权夺势的!我们也不是没脑子的猪狗!由不得你这般作践算计!我水笼烟在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毁了水家,更不会让水家陷入绝境!沦为你们争权夺势的工具!”
言罢,水笼烟带血的手掌狠狠将面前的桌拍碎,那身子竟然如疾风一般将一直趴在桌上醉态的父亲捞起,搭在肩头。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皇后目瞪口呆。
而莫思量全程冷着脸坐在一旁,即便眼前的桌子碎了,他也是面不改色。
“我爹喝醉了,告辞。”
水笼烟搀扶着一身酒气的父亲快速离开了悦心殿,皇后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整个人在悦心殿来回踱步,气得抓狂,简直要憋出内伤!
“好一个水笼烟!好一个水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皇后狠狠一脚踢其中歪在地上的桌角,却将脚踢疼了。
一时间更气,水笼烟这个莽夫!居然能一掌拍碎这张红木桌!
她心里顿时没那么想要这只猛虎做儿媳妇了。
莫思量望着母后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走近安慰道:“母后,我理解烟烟想要尽孝的心情。我和她一样,自觉愧对最亲的人,所以,只想着陪在至亲身边,取悦至亲。其余的事,来日方长。你别生气了,烟烟不是有意气你的。”
皇后真是不知道这话真假,可儿子这么偏袒外人,她心里是吃醋的。
一双眼顿时不依不饶看着莫思量,冷哼道:“量儿!你这是为母后好还是坑母后?母后怎么忽然无法分辨了?”
看着皇后惊讶又困惑的表情,莫思量笑着摇头,哄道:“母后你就是疑心病太严重了,一生算计谋划,太劳神了。儿子是一心为你,你却怀疑。儿子真是要伤心死了。”
“哎呀,说什么傻话,母后当然信你。只是,最近你很是孝顺,母后倒是觉得有些反常。你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干嘛?”
皇后仍旧是一脸怀疑,捉摸不透眼前睿智的儿子。
莫思量笑着笑着,眼里泛起泪,心酸涌上他心头。
“哎呀,娘的宝贝儿子,怎么了这是?为娘说话气着你了?哎呀对不起嘛,为娘只是……只是……”
“母后,我爱您。”
莫思量忽的狠狠将皇后拥入怀,十分眷念的贴着那张为他和兄长操劳二十年的脸,被负心皇帝欺负了二十年,因失去爱情而黯淡过的脸。
莫思量心疼不已。
“傻儿子,怎么忽然这么说话?真是……为娘都不好意思了!”
皇后笑逐颜开,眼角落下泪来,原因阴郁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等皇后舒了一口气,莫思量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语重心长哄道:“母后,儿子发誓,烟烟一定会嫁给我。但是你给儿子一些时间好吗?也给烟烟一些时间好吗?她心里毕竟有过莫等闲,从小他们便走得近。儿子对她,向来只有捉弄欺负的份,虽对她有意,却从未言表。”
想到这里,莫思量又是一笑,心里甜蜜蜜的,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儿子的错,所以不能怪烟烟忽然难以接受。但凡是个好女孩,喜欢过别人,都很难移情别恋。儿子倒认为这是个好事,来日方长,我慢慢让烟烟喜欢上我,一定将她好好地,欢欢喜喜的,心甘情愿的带到你面前,给你敬茶做乖儿媳,好么?”
皇后被他哄得十分开心,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强扭的瓜不甜,再者,水笼烟这般烈,她也难以驯服。
“好,都听你的,那日后你有用得着母后的地方,只管说,母后一定帮你。”
莫思量点头笑,旋即提醒道:“那母后答应我,不要再生出利用水家的心。儿子不需要,儿子想要的东西,从来便没有得不到的。母后觉得儿子是莫等闲能击败的?”
皇后爱怜的看着他,心疼的摸了摸这个倔强的孩子的头,一脸心疼:“他有皇上……”
“可我有您!还有自己。”
莫思量眼里满是坚定,他绝不会输给莫等闲,从前现在往后,都不会输一局!
“母后放心,儿子只有分寸。水家,不管是您,还是父皇,其实都无法掌控。有烟烟在,谁也不能动水家半根毫毛。你相信她,她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