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天家无情,不伺候了!
只见皇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怒气显现于眉眼间,沉默良久,整个乾坤殿静得可怕,身体微胖的大臣都敛声屏气,不敢大力呼吸,生怕暴露了自己准确的方位。
许久后,皇帝才敛着眉问:“水将军,难道朕对你不好吗?你竟然忍心离朕而去。”
“皇上——”
水将军眼里满是泪水,心里凉透了,一切果然如水笼烟所言,皇帝就是巴不得将他最后的价值也榨干。
这个皇帝是不是忘了十年前自己便该解甲归田,却因为边疆忽然叛乱,所以自己又披甲上阵?
如今,竟然这般无情!
水将军抬眸正视那龙座上的人,此刻那双眼睛凶光闪闪,竟充满了怨毒,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的情绪,在皇帝心里翻腾。
水将军把心一横,拱手再次请求道:“臣请辞官回乡!永不过问朝政,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目光更加阴沉,杀心渐起。
水笼烟见状哪里忍得住,忙不迭接话道:“皇上!臣女斗胆请求做个最末的将军,只为了却父亲想为国鞠躬尽瘁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遗憾!父亲已经垂垂老矣,实在不宜再伺候皇上了!可臣女还年轻,臣女愿意将身家性命全部献给我朝!誓死保卫我朝安危!”
此话一出,众人莫不惊诧,她一个丫头,如何挑得起大梁?
皇帝脸色阴转多云,蓦然怔了怔,冷声质问:“你?你如何比得过你父亲?”
“皇上莫要小瞧了臣女,臣女自小练武,自认为天朝无人能敌得过我,就连镇东王,也敌不过臣女一招,那日皇上是亲眼所见!臣女并非邀功,并非贪心,臣女只想忠孝两全!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将士,臣女也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水笼烟将头抬起,满眼的坚定,一股帝王之气与狂傲的杀气扑面而来,惊得皇帝身子往后倒了一下,心里一阵荒凉与惊悚。
皇帝咽了咽喉咙,举棋不定。
虽然套牢了水笼烟,同样等于套牢了水家及其所有势力,但是水笼烟统帅三军,是否合适?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不合适!
皇帝狠狠皱眉,愁眉似锁难开。
皇后望向举棋不定的皇帝,轻声道:“皇上,依我看,烟烟这是举世无双的忠孝。她虽年纪轻轻,可哪个英雄不少年?即便她不是很出色,有水将军手把手交出来,哪还会差得了?假以时日,我天朝必定出一个文武双全,举世无双的大将军!”
皇后的话也有些道理,皇帝此刻望向水将军,的确已经垂垂老矣,这枚棋子也该退休了。
于是皇帝点头,指着水笼烟厉声道:“水笼烟!朕今日便赌一把,朕将这天朝的未来赌一半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一定要刻苦训练,将来还朕一个上将军!”
“臣女领旨!”
水笼烟皱眉应下,还你一个上将军?还你一个女帝都不是问题!
皇帝仍旧心有不甘,此刻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之前好了,看向水将军时带着几分挖苦:“水将军,现在你可满意了?朕让你那爱女代替你做平南王,上将军就免了,等她历练历练再行封赏。你可要抓紧时间替朕训练出来一个合格的上将军!不对,要青出于蓝!”
水将军拧着粗眉,低沉的嗓音回答:“是。”
他目光清冷的望着那薄情的皇帝,心里滋生出恨意来。
这个少年皇帝,从来如此,几十年了,未曾改过!
真是白伺候一回!
水将军望向爱女,目光里顿时多了难过与愧疚,没想到还是连累了爱女。
“爹,还不快叩谢皇上隆恩?”
水笼烟勾唇一笑,示意父亲不要难过。
水将军冷哼一声,拱手做谢,眉头拧成绳,不想舒展。
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宴会之后,无数声音齐齐攻向水将军父女。
最先亮出刀子的当属云家右丞相,嫡次子云天惊。
云天惊走近水将军,脸上浮现的都是带着鄙夷又惊叹的表情,声音薄凉又高傲,一双眸子如鹰狼的不驯:“恭喜水将军了!恭喜水姑娘了!不,应该称你为平南王!真是女中豪杰啊!我也着实羡慕你有个精打细算的爹啊!这个平南王之位多少人引颈而望多年不得,你却轻松收入囊中,不愧是将门虎女。”
面对云天惊的冷嘲热讽,水笼烟是不愿意忍气吞声的,虽然知道他就是这个德行。
“我也羡慕右丞相有一个好兄长,云惊澜可是我朝最拔尖的谋士文臣哪,若不是有他的庇佑,右丞相之位怕是轮不到你坐的!皇上真是好给左丞相云惊澜面子!我这区区一个平南王之位罢了,怎么敌得过你这天朝右相之位来得贵重无比!”
水笼烟也是一脸鄙夷、轻慢,气得云天惊一口气提不上来,生生堵在喉咙里,闷得慌。
“好你个水笼烟,好利的一张嘴!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我再如何靠兄长支撑,我也是真材实料!不像你,呵,绣花枕头!”
云天惊也不怕得罪水将军,毕竟,这天朝有一半的天下还是他们云家的!朝中可是两位丞相!水家不过武夫,没有战事,便一文不值。
水笼烟面不改色笑着,眯起眼睛,用一种十分凛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忽的冷哼一声。
凑近道:“绣花枕头?说的可是右丞相这张帅脸?小白脸?文弱书生?”
哎哟我的九尾狐奶奶!这可把云天惊气得跳起八丈高!当即就抬手呼了过去。
水将军看得惊了,还未轮到他出手,水笼烟已经踢出快腿,将云天惊踢倒了。
“哎哟右丞相!您这细皮嫩肉的,摔坏了多少女人心疼啊!快快起来,别气得连身子都站不稳!”
水笼烟语气里满是关怀,可嘴上却勾起得意的笑,眼里满是笑意,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云天惊吃瘪,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吼道:“岂有此理!你居然敢当众踢我!”
“大胆!你竟敢当众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
水笼烟就像吵嘴一样,笑着气他,惹得众人抿嘴笑云天惊,竟然对一个弱女子动粗。
云天惊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觉得整个胸腔就像一口烧满热油的大铁锅,闷得慌!
“走着瞧!”
云天惊拂袖,冷冷瞪着她,边走边回头瞪。
水笼烟一手叉在腰间,勾唇一笑,自然流露出英气逼人。
看得水将军十分欣慰,没想到自己的爱女竟然有这般风范,真是大幸,他还以为他的女儿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没想到是这般英雄人物。
“烟烟——”
忽的,莫思量也踏着潇洒的步子迎面走来,满面春风。
水笼烟收起一半笑容,挑眉道谢:“刚才,谢谢皇后娘娘,你回头替我道个谢。”
“这种大恩,你不是该亲自道谢么?”
莫思量一笑,旋即看向水将军,拱手道:“水将军,母后特让我请您一聚。”
“不去不去,我爹刚受了惊,现在要回府歇着。”
水笼烟才出龙潭岂能再入虎穴?这皇帝皇后都不是好东西,她谁也不想得罪。
“烟烟不得无礼。”
水将军按住躁动的水笼烟,点头笑道:“平东王带路。”
“爹!”
水笼烟赶忙扯住水将军的袖子,哼唧,一脸不情愿和疑惑。
“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刚夸你是巾帼女英雄,你现在就小女儿姿态了?”
水将军笑起来,水笼烟这傲娇的小脾气还真是一点没改。
水笼烟温柔的看着父亲,一把抱住,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的心。
“爹,我想你,十年了,每一天都在想你。你还不许我撒娇,你坏。”
水笼烟说着说着竟然落泪,不仅是那十年,还有她失去父亲往后的十年,前后二十年,她哭干了眼泪,也没等到父亲回来。
没有人会知道她失去父亲后过得有多难,有多艰险。
“好,爹的错,你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好不好?爹都纵着你。”
水笼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依偎着高大的父亲,死死拽住那有力的臂膀,一脸欢喜跟着去了悦心殿。
悦心殿。
皇后准备得很丰盛,整个人露出久违的笑容,明明菜色都很寻常,可今日那饭桌上仿佛能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平南王到——水姑娘到——”
一声高喊让原本忐忑的皇后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旋即身子得有些站不稳,宫女忙扶着她。
当看到苍老的水将军踏入悦心殿的那一刻,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咬紧了嘴唇,觉得心情激动,眼眶潮湿,心底的每根神经都为这个男人而痉挛了起来。
“水将军!”
皇后见到水将军的一瞬间,高贵的双腿跪了下去,眼里饱含泪水。
“皇后娘娘——不可!不可!”
水将军眼里也都是泪水,阔别快二十载,当初双十年华的小姑娘,竟然一眨眼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那眼眸里也多了许多的沧桑和成熟。
皇后泪眼婆娑,坚持要给水将军下跪磕头。
水笼烟在一旁看得懵,莫思量轻声在她身旁解释道:“你爹救过我母后,二十年前,若不是水将军孤身入敌营救出我母后,我们都没有今天。”
水笼烟惊了,他们两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正想着,又见皇后一脸感激道谢:“水将军大恩悦心没齿难忘,今日水将军得胜归来,悦心一定要给你磕头!否则,我爹也不会原谅我!要不是为了救我,水将军当年不会险些丧命!”
水笼烟闻言眉头锁得紧,再看向皇后那一脸诚恳的模样,她立刻有一股恶心感觉泛上心头,好像吃下去一只苍蝇。
莫思量见状心里隐隐难过,他察觉出来水笼烟对皇后的敌意和一丝杀气。
水将军接受了皇后的磕头谢恩,几个人坐上桌,皇后笑得合不拢嘴,金尊玉贵的手不停地给水将军夹菜,敬酒。
而水笼烟从头到尾都是不咸不淡,甚至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整张脸有些许难以掩饰的冷漠。
“烟烟?烟烟——”
水将军戳了戳她的手臂,她才惊觉回神,一脸懵。
水将军叹息一声:“哎,你这孩子,皇后娘娘叫你呢,怎么傻了一样?莫不是方才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