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的,功名可真是个好东西,它能够让原先瞧不起你的人开始尊敬你。
即便那份尊敬是违心的。
但也结结实实的改变了景牧在定北侯府的地位。
起码不会再有人明目张胆的为难月影院。
“夫人。”不孤老老实实的行礼道。
“景牧可在里面?”玉抒忧说着便要进去。
不孤立刻拦住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孤扬起笑容,客客气气的道:“公子不见人。”
“不是说病了吗?他如今得了状元,便连我这个母亲也瞧不上了吗?”被不孤拦下,玉抒忧脸色十分难看的道。
这话说的十分的诛心,不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虽然仍然客客气气,但语气不可避免的生硬了几分。
“公子正是因为病着才不见夫人,恐将病气过给夫人。”
“所以我才要进去看上一眼,我作为一个母亲,进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怎么了?”
大约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玉抒忧耐心告罄,冷冷的道:“莫非景牧压根儿就没病?”
怎么可能没病?
不孤倒是希望景牧是装病,可是里面躺在床上的人,却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不孤每每在这个时候,守着他的时候,心总是揪着的。
总怕那位给景牧诊治的大夫医术不精,他家公子就再也回不来。
也不知道在南疆的时候,他家公子是怎么折腾的,居然把自己折腾到这副模样。
“公子不见人。”不孤的声音彻底生硬起来。
玉抒忧十分怀疑的看着他,然后闯了进去。
敌众我寡,不孤被人控制了起来,挣扎不开。
玉抒忧带着人不由分说的进了里间,看见景牧惨白着一张脸,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对王妈妈道:“你去看看他还活着吗?”
景牧眼下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没有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张濒临死亡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便是呼吸声也不闻。
一点也不像是被累着的模样。
谁家考个试,会考成一副快死的状态?
若真如此,那考试谁还敢参加?
王妈妈伸手慢慢的往景牧那里靠近,在快要碰到景牧鼻子的时候,手突然被一只瘦弱苍白但指骨分明的手抓住。
然后借着她的手,原本还半死不活的人慢慢坐起来。
用一种无喜无悲的眼神看着玉抒忧,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出来:“母亲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玉抒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有些心虚的道:“我这是关心你,我看你病的不轻,怕你没了生息。”
越说越说不清了……
景牧低低的笑了笑道:“多谢母亲关心,景牧已经没事了,那您可不可以把我的人放了?”
“还不放人!”
不孤在被人松开之后,便立刻跑到景牧的床旁,十分担忧的道:“公子,您没事吧?”
景牧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玉抒忧道:“母亲还有事吗?”
“日后莫要忘了去请安,你的兄长、弟弟、妹妹都每日不忘,你凭什么不去?”
“知道了,我眼下不去不过是担心将病气过给母亲,若因此让母亲生了气,还请母亲见谅。”景牧好脾气的解释道。
“等我好些了,定会一日不落的。”
景牧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景牧看着毒血所到之处焦黑一片,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晕之前还在想,这下麻烦了。
那么多血,他的体内的毒原本就不平衡,恐怕就更乱套了。
“什么?景牧失血过多?病危?”玉文溪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但事实就是事实。
玉文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贺邢呢?”
“已经在想办法了。”
“怎么会突然失血过多?”
“听闻是在定北侯夫人离开之后便吐了血。”
毒人在修养的时候最忌讳被人打扰,玉文溪简直要疯了。
他们这群人在暗地里尽心尽力的想要保住景牧的命,结果人家亲生母亲一过去,直接让他们的心血打了水漂。
玉文溪眼下十分怀疑,这侯夫人真的是她家家主亲生的姑娘吗?
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然眼下的情况,并没有给玉文溪愤怒的时间,玉文溪在冷静下来之后道:“告诉贺邢,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保住景牧。”
“需要什么的药,就从我们这边出,如有缺的,立刻去买。”
“是。”
“你去活动一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现在要去看景牧一眼。”
如果不看他一眼,玉文溪觉得她真的无法安心。
玉家在帝都的人,虽然支撑不起玉文溪随时出入定北侯府,但是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
玉文溪扮成婢女,在自己人的掩护下,顺顺利利进了月影院。
彼时景牧的房间里只有贺邢一个醒着的人,不孤睡在一旁不省人事。
“文溪姑娘。”贺邢看了一眼不孤,解释道:“知道姑娘要来,为了避免他看到姑娘,所以便让他休息了一会儿。”
“景牧怎么样了?”玉文溪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管旁人如何。
贺邢示意玉文溪看一眼景牧床边的地上:“姑娘认识吧?”
一小片焦黑,旁边还有星星点点的焦黑,玉文溪虽然不是药房的人,但在药房之变的时候也见识过毒血的威力。
沉默着不说话。
毒血留下的痕迹,大约是不孤过于心急,又或者觉得不需要防备他,并没有处理这些东西,而是先去找了他。
而他来了之后,不孤不能进来,又加上他得到玉文溪要来的消息,为了保险起见弄晕了他。
所以景牧毒血的痕迹还没有来的里清除。
看着地上留下的痕迹,想来血量不会少,加上景牧本就在毒发之时,贺邢说病危也并没有往重的说。
“你打算怎么救他?”
“恐怕很难。”贺邢十分为难的道。
“你想好再说!”玉文溪静静的看着贺邢的眼睛:“你是知道的,二公子若是活不成,连累的可能是整个玉家。”
“你虽是个大夫,也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是,我一定尽心尽力救治二公子。”
虽然贺大夫承诺了会尽心尽力,但玉文溪在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却也明白,景牧大概是真的不好了。
不能将希望都放在贺邢的身上,虽然对毒人有所研究,但毕竟浅显。
景牧这种状况留不留的住,还真不好说。
玉文溪就贺邢在那里照顾景牧,自己在回到住处之后,开始做两手准备。
虽然事情很严重,但玉文溪面上不显。她知道她如今就是帝都玉家这群人的主心骨,倘若她慌了。
底下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玉文溪拿出纸笔,面上十分淡然的写了一封家书,然后交给手底下的人,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去。
然这一来一回还是需要时间的,玉文溪指望不上那边的结果。
景牧之事,其实只有一个关键,那就是怎样隐瞒景牧毒人的身份。
倘若景牧死了,她便需要想方设法将景牧的遗体做成与正常死亡的一般无二的遗体。
然后买通去验景牧尸体的仵作,将景牧毒人的身份彻底隐瞒下来。
只要盖了棺,入了土,他们玉家也就平安无事了。
但这些事情顺利进行的前提是,皇上那边不插手。
这么些年,皇上对景牧的偏爱,他们玉家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千里迢迢,不惜人力、无力,给景牧送东西。
便是定北侯府,这些年怕遭人非议,愣是连一封家书都没送过。
有时候,玉文溪都在想,倘若定北侯府表现出一点对景牧重视的样子。
景牧还会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如若皇上插手,那她必须保证皇上派来的仵作是她们的人。
可是,谈何容易啊?
玉文溪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不已。
生平第一次,非常非常希望景牧能够活下来。
月影院因为景牧的病而陷入低迷状态,贺大夫几乎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为了想办法救景牧,头发都快要秃了。
然而景牧的呼吸还是越来越微弱,有几次都把不到脉了。
贺邢十分焦灼,他知道倘若景牧再没有好转的话,该要惊动宫里的人了。
虽然玉家以毒术闻名天下,毒医又不分家,但宫里的太医也不是吃素的。
能进宫里当差的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会是医界一方的翘楚。
他们或许可能不会往毒人方面去想,但景牧的问题一定能够看出来的。
届时,宫里再派人一查,玉家是绝逃不掉的。
不孤一有机会便守在景牧的床旁,看着景牧毫无生气的样子,十分的心痛。
这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然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倘若他能够拦住定北侯夫人一行人,他家公子也不会被气得吐血。
更不会遭这些罪了。
不孤一边自责,一边哀求上苍。
倘若他家公子能够度过此番劫难,他愿意用余生寿命来换。
他家公子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他便也跟着不信。
他家公子一惯觉得,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对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东西寄予希望。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