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还没有走到他爹爹所在的帐篷,就看到了他爹爹的人影。
在看到她爹爹的那一刻,程筠墨觉得这一趟来得还是很值得的。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人了。
“墨儿来了,瘦了不少。”程柰在高兴之后,有些许心疼道:“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阿昭也真是的,他怎么不自己来呢?这些许年倒是白疼他了。”程柰笑着嗔道。
“是墨儿自己愿意来的,女儿想你了呐。”程筠墨笑着道。
景牧看着他们,深觉这大概才是一个家的相处之道。
正打算默默的退下,冷不丁的被程筠墨点名:“这位便是景牧大人吧?”
程筠墨这话说得十分有意思。
自从景牧出了南疆之后,无论是到帝都也好,还是在北疆也好,旁人提起他,总是先道定北侯府嫡次子。
而后再是三元及第的那个。
最后才是景牧。
景牧每每听起旁人说前两者的时候,总觉得他们所说的人与他无关。
而程筠墨,却只是景牧是景牧。
不提身份,只是景牧!
景牧眼里多了些温柔,声音仍然平平道:“是在下,景牧见过程大小姐。”
“景牧大人有礼了。”程筠墨还礼道。
“军师,那我就先去忙了。”
“去吧。”
景牧在给程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转身离开。
程筠墨在景牧走后,才将在老伯那便有的疑惑问出来:“景牧他怎么到爹爹身边做事了?”
“他不是文臣吗?而且我听闻先帝挺偏爱他的。”
“他是以定北侯府的名义来的,一个文臣又身体不好,总不能让他真去战场吧?”
“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就在我身边,既全了定北侯府那边的脸面,也不用去沙场杀敌。”
“他本人也颇有才华,北疆在他的出谋划策之下,颇有一番盛世太平的味道。”程柰解释道。
“我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完全不像一座正发生着战事的城市呢。”程筠墨点了点头道。
程柰带着程筠墨来到自己的帐子:“一路风尘的,休息一会儿吧。你安心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准备一些吃食。”
“好。”这些天的赶路,程筠墨也是十分疲倦了,脱了鞋,倒在床上便睡了。
程家人大部分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因为有成人礼在那里压着。
程家做父母的都十分清楚,倘若他们过于溺爱自己的孩子的话。
既不教给他为人处世之道,也不培养他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的品格。
那他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大多都是要吃苦头的。
比起让自己的孩子在外人那边吃苦头,他们更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提前吃一吃苦头。
毕竟,自家人下起手来,还是有分寸可言的。
程柰自入了军营以来,从来都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从不搞特殊。
但是程筠墨不行啊。
他的宝贝女儿千里迢迢从南疆来到北疆,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他自己在这里,吃什么、住哪里,自然都无所谓。
但他的女儿不能跟着他一起吃苦。
他舍不得……
程柰去了北疆城最著名的酒楼买了几个菜,程柰将饭菜带回来之后,程筠墨还在睡。
程柰为程筠墨掖了掖被角,确保不会将她冻住之后,看了她一眼,悄悄的出了帐子。
“今天让你休息,在这里看着大小姐,里面没有动静,你就不许进去,知道吗?”
“知道。”程承十分郑重的道:“程承一定不会辜负家主信任,也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大小姐休息。”
虽然北疆在五万禁军与丞相府三千府兵赶到之后,局势好了很多。
但战事依旧胶着。
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
“二公子。”
景牧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个人拦住了他。景牧十分顺从的跟着那个人去了一个废弃的死胡同。
果不其然,玉文溪已经在胡同的尽头等他了。
“二公子。”玉文溪行礼道。
“姑娘有何要紧事?竟然大白天出来寻我,也不怕被人发现了。”景牧笑了笑道。
“文溪既然敢出来,便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姑娘可真是自信。”
“我听闻程筠墨来了?”玉文溪问道。
“姑娘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才发生的事,姑娘便知道了。”
景牧上前一步,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北疆守军军营里有姑娘的人吧?”
“二公子太看得起我了。”玉文溪笑了笑道:“那可是北疆守军军营,是军营啊,想要插个人进去谈何容易?”
军营进人,在进人之前,恨不得把你往上几代都要查一查,但凡有一点问题。
最后能不能进军营不知道,但一定会去牢房走一遭。
倘若真的进去时间长了,说不定还能有幸吃一顿牢房的免费饭。
就是味道不会太好了,就是了。
所以想往军营里插人并不容易。
但景牧也知道,军营里未必不会有玉家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倘若玉文溪用重金诱之,未必就不能有帮她探听消息的人。
“来了。”景牧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有什么问题吗?”
“程筠墨之前去玉家找了场子。”
找场子?
虽然玉文溪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景牧依然领会到了她话里的精髓。
“然后呢?”景牧不动声色道。
“她场子找回来了。”
“意思就是玉家丢了场子了呗。”景牧漫不经意的道。
“难不成玉家丢了场子,外祖还想要砸场子的人的命不成?”
玉文溪静静的看着景牧,景牧心里突然漏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玉家真的动了杀程筠墨心思。
景牧堪堪维持住原状:“还真要程家大小姐的命啊?”
“程筠墨是楚族遗孤之女,家主本就有想要她命的打算,如今她砸了玉家场子,让我玉家脸面丢尽,家主岂会留她?”
“二公子,人你都杀了无数个了?总不能这一个便舍不得下手了吧?”玉文溪笑了笑道。
“自然不会。”景牧跟着微微笑道。
“但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连玉家都在她手里吃过亏的,显然她本人就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再者,程筠墨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她是程家家主之女。”
“程家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景牧淡淡道。
他之前读书的时候,曾读过《世家集注录》,就是一本介绍各个世家大概情况的一本书。
其中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景牧觉得眼下正适合说。
“世家之中,楚族最古,若追根溯源,唯程家可以与之比肩。”
有此可见程家的古老,也由此可以推测出程家的底蕴。
作为一个连皇族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世家,除了久远之外,底蕴与实力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而玉家,一个近几年靠吞并起来的世家,又怎么可能是程家的对手!
刚刚在北疆军营他也是见了,程家主颇为疼爱程军师。
倘若玉家真的动了程筠墨,程柰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然是要给二公子时间的。”玉文溪一副十分宽容的模样。
复而淡淡道:“不过二公子也是知道的,家主的耐心是有限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景牧低眉顺眼道:“景牧明白。”
因自从他到北疆之后,便于程柰一起在军营里住着,很少回家。
所以,在离开了那个死胡同之后,景牧在大街上游荡了几圈,便回了军营。
因他是程柰的手下,程柰的手下加上他也不过才两个。
所以,许是看在程柰的面子上,景牧十分幸运的分到了一顶帐篷。
景牧回到了自己帐篷,躺在冰冰冷冷又十分的硬的床上。
大约是床太冷了,冰得景牧的心直冒冷气。
杀程筠墨?
亏他们敢想!
景牧裹紧同样冰冷的被子。
杀程筠墨是不可能的,可倘若他不按照玉家的话去办的话,恐怕他也就活不成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次的毒发,让他有一种对贺邢给的药的依赖感。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即便心里十分清楚贺邢在药里做了手脚,他也无可奈何。
毕竟在毒发的时候,没有平衡毒的药,等待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亡。
贺邢既然在药里做了手脚,必然是有人授意,至于这个授意之人,自然不言而喻。
玉家想用药来控制他,想让他一辈子都做玉家的剑。
倘若这把剑不听话,必要的时候,玉家一定会毁了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为玉家做事,他虽然得到了转圜的余地,却也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玉家又岂能放过他?
他这几次都借着毒发之机,试了他自己配的药。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墨儿醒了。”程柰从主帐议事出来,回到自己的帐篷道。
“爹爹。”程筠墨笑道。
“休息的怎么样?”程柰关心道。
“还好,好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
“墨儿辛苦了。”程柰叹了一口气,一脸心疼道:“阿昭那小子,他怎么可以让你出来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