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忠亮步兵方阵的正面,两名士兵被三四个人扑倒在地,而后面的难民竟直接吓懵了,光顾着哆嗦,手里提着刀一动不动,被一菜刀劈在脸上。
沐忠亮没有想太多,脑袋里只想着要填上这个缺口,大吼一声,冲上去就是一刀。
他找的位置倒是很准,就是刀法蹩脚了一些,一刀只劈掉了市民半拉脖子,血溅了一脸。市民顿时气绝,可沐忠亮的刀却怎么抽也抽不回来,怕是卡在了颈椎缝里。
沐忠亮一边着急地抽刀,尸体一边挂在刀上神经反应着在抽抽,这场景换做平常人保准要吓抽过去,可在战场上却又显得那么平常。
这时脑后风声响起,他不得不弃刀后退,不料脚踝却被一名倒地的缅人抓住。一屁股跌倒在地。
又是一张狰狞黝黑的南亚面孔,顺势扑了上来。这个家伙手上没有武器,只扑上来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任沐忠亮拳打脚踢,半点都不动弹。
挣扎了几下,更觉气短,沐忠亮的眼珠微凸,舌头开始伸出嘴巴,捏着凶手的双臂渐渐无力。
耳边嗡嗡作响,意识开始恍惚,竟觉得这面孔和让自己命丧曼德勒的那一副有些相似。
“难道这只是一场梦么?”
“呵呵,都是气数吧,什么光复、驱虏,看来华夏终归逃不过这一劫。不过终归涅槃重生,倒也不差,只是错过了最好的时代,太艰辛了些。”
“只是还没和鞑子打个照面,好遗憾那……”
视线渐暗,眼前的面孔开始模糊,这时一道白光划过,像慢镜头般,缅人的脖颈上出现一条红线,随后血泉喷涌而出,脑袋被血流向炮弹一向顶飞出去。
一根苗条的小腿蹬上无头的尸体,将它踹到一旁,满是血污的俏脸俯到他眼前,挂着泪珠,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不知在喊着什么。
喊了一会,她用双掌开始按压他的胸部,腥甜的空气重新进入到肺部,刺激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白菁菁连忙把沐忠亮扶起,大喘了几口气。阵阵厮杀声和呼唤声重新回到耳中,数具尸体倒伏,包围着他。他又回到了这修罗战场。
“去,我没事,那,快去帮忙。”再精锐的士兵,体力也是有极限的,在冷兵器作战中尤为如此。整个阵型的纰漏越来越多,他一时半会还不能动弹,赶紧叫白菁菁先去帮忙。
缅人的伤亡也很大,乌合之众和明军精锐的交换比达到了十比一还多,随着愤怒和狂热在长时间的伤亡下渐渐低落,这个比例还在增加。
可以说双方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拼的就是最后一口气了。
这时,从沐忠亮他们的来路,大队兵马明火执仗,从山上奔下。缅人发出阵阵欢呼声,明军压力猛然骤增。
沐忠亮叹了口气,准备下令突围,只是这样一来,包括他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看命了。
“噼噼啪啪……”久未响起的火铳声又如爆豆般在战场上出现,南边的缅人接二连三向割麦子一样倒下。
已被压缩到极致的方阵,南侧的压力骤时一松。士兵们鼓起余勇,终于冲散了南边的缅人,方阵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开始自动向南边运动。
苏诚浑身浴血地从队列中跑出来,连连大喊整队,想抑制住这种趋势。然而难民们除了少部分杀红眼的,大部分人见到生路已开,拔腿就要跑。
这阵势,连沐忠亮的精锐久经苦战后,都忍不住有些动摇。沐忠亮看出了苗头,不禁气急。都到了这份上,胡跑一气,财货和重装备怎么办?而且缅人轻装,明军要是赛跑是肯定跑不过他们的。
且不算还有慌不择路跑丢迷路的,要知道就算是这些难民,在沐忠亮眼里都算是见过血的,培养出来一个就省下一斤黄金啊。
照着迎面来的难民就是一刀。劈倒了一个,没想到跟在后面的两人,竟满脸恐惧地拔刀向自己砍来。还好白菁菁在身边,结果了这两人。
苏诚、方柯还有其他活着的小旗、总旗官也有样学样,开始执行战场纪律,对着溃逃的难民一通劈砍喝骂,这才抑制住逃亡的趋势,维持住阵势徐徐而退。
南边的鸟铳手又连连打出好几轮排枪,经历了长时间血战的缅人终于胆寒,终于回复了小市民的本色,纷纷逃散。
部队撤退的速度渐渐加快,很快就与南边的援兵回合。
“末将水师副将陈思明,参见公爷。”
“行了,船都到了吗?”
“是的,都已停靠在岸边。”
“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陆军的弟兄们鏖战已久,怕是不堪再战了,一会他们追上来你安排断后。”
“诺!”陈思明毫不迟疑。
余下短短三里路,却走得无比艰难,缅兵每追上一阵,陈思明便毫不犹豫地分出几十名水兵,水兵们也毫不迟疑,反身便投入缅人阵中,仅仅为了迟滞缅人那么一会。
直到最后,陈思明带来的水兵剩下不到一半。
终于,沐忠亮远远看见了几艘巨大的战舰。
她像一条巨大的怪鱼。前方是怪鱼的巨口,舌头边绘着狰狞的牙齿,眼睛硕大。桅杆和帆则像是怪鱼的鳍,而高大船尾楼则犹如怪鱼的尾巴。
这是沐忠亮早前购买的眼下明军最高水平的战舰,24炮鸟船。配有双层火炮甲板与火炮滑车、8门2400斤红夷炮、16门1000斤的发熕炮,俱是铁芯铜体,乘员300人。这么一套下来,单价一艘就要花掉246公斤黄金,折算相当于白银六万两以上。
想来想去,还是特么人太贵了,一个一斤实在太黑。沐忠亮还从来没有对人力资源这么渴求过。想我泱泱天朝,如今竟然沦落到缺人的地步,说出去得笑掉别人大牙。
一共四艘,也就是说沐忠亮现在账面上还剩下116公斤。所以说海军是大国的游戏,沐忠亮一家伙抢了大明朝原先小半年的收入,才买了这么几艘。
这种船据说是当年郑芝龙仿造西方船只所造,可惜在料罗湾海战前在厦门被荷兰偷袭,付之一炬。在之后,郑家就再也无力造出这种船了。
远远看去,黑黢黢的的炮窗像怪鱼身上的斑点,此刻次第冒出点点红光。先是传来幽幽一阵闷响,随后“嗖嗖”的呼啸声从头顶穿过。沐忠亮回头一看,聚成一大坨的缅人们生生被在当间犁出几道血肉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