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糟子卫笛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他酷爱喝酒,一到酒酣鼻子上就湿漉漉的,大家就戏谑他鼻子就像酒糟子,可以酿出酒来。
别看卫笛长得粗陋,可炮却打得很准,军中颇有影响。此刻他虽没有喝酒,大鼻子上也湿漉漉的,他也来不及擦拭,拿过千里镜看清目标后,左手拿千里镜,右手拇指竖起在右眼前,左眼微闭,用自己特有的度量方法测了片刻后,他微微一叹道:“李大人,距离有点远,如果这厮再朝前走五十步,绝对一炮毙命!”
“酒糟子,我想办法让他前来五十步,你一定要给我打准了!”
“李大人放心,城头都是轻质炮,我把三门炮放在一处,调好角度,只要进入射程,管保这厮没命!”
“好!本府等你的好消息!”
李邈道:“传令,不惜代价,所有防御武器不计损耗,全部向金兵招呼!把金兵士气打下去,完颜宗翰自会前来!”
城头火力猛烈,攻城金兵不断嚎叫着下掉,如同秋风吹,落叶飘零一般。眼见鼓起来的士气就要垮了,完颜宗翰一咬牙,不顾护卫劝阻,边催马向前,边高声呼喊:“大金的勇士们!你们是勇敢坚韧的海东青,你们飞上城头用利爪去撕裂宋人胸膛,取食他们的心脏吧!勇士们,随本王冲啊!”
金兵立刻不要命地向前冲去。
一护卫怕完颜宗翰也往前冲,忙上前拉住他的马缰道:“前面危险,王爷不可再前!”
那人话音刚落,三枚炮弹从城头呼啸而出,直奔完颜宗翰。那护卫见状猛扑过去,把完颜宗翰从马上推下去,并把身体覆盖在他身体上。
巨响过后,完颜宗翰耳中仍然嗡嗡作响,他站起来下意识去找那护卫,却发现除了睁大双眼的头颅还在地上滚动外,身子已炸得不知所踪。他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声呼救:“快来保护本王!”
一股热流温暖了完颜宗翰的裤裆。
烈阳如火,热浪滚滚。
孔彦舟的心被这狂热的天气炙得更加焦躁,起兵前的壮志豪情如同这烈阳下的柳叶,蔫蔫地缩成一团。接踵而来的是一种恐惧,一种让他喘不出气来的恐惧,阵阵凉意从背部窜出,与这炎热的天气形成明显的对比。
孔彦舟并非鲁莽之人,相反他心思慎密,细微如毫。他一直渴望朝南扩展,夺取建炎朝廷的城池,为大韩辟疆拓土,但苦于时机不佳,大韩急需休养生息,且他也没有完胜的把握。
如今一个意外的惊喜,让他,让所有大韩君臣大喜过望。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这是一次稳操胜券的复仇,对大韩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围猎。
对于大韩来说,他们与自治区兵戈相交,就怕建炎朝廷趁火打劫夺其汴京。如今宋廷也加入了围猎行列,大韩无后顾之忧,尽可以攒聚力量,给自治区致命一击。北边的金人是主力,三路出击,攻自治区南面。西夏数十万大军挥戈西北,破西北后,直接杀入自治区腹地……如此自治区重兵必然布署在北边,战火燃起,只要韩军悄悄渡过黄河,兵力薄弱的后方,自治区必然是一败涂地,大片土地唾手可得……哈哈哈,就算自治区力量强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金、夏、韩、宋,四国合伐自治区,轻松得就如同一次围猎。
可如今事与愿违。
自拜征讨大元帅后,孔彦舟率倾国之兵,准备偷渡黄河,却发现自治区在北岸布署重兵,而且还有大量水军游弋在黄河中。偷袭不成只能强渡,但数日强渡总被强悍的自治区水军打退。
过不了河,一切愿望都是浮云。管家
就在孔彦舟纳闷自治区为何敢陈重兵于黄河边时,突然接到朝廷急报:八字军突然发难,三天内连夺十余城池,现在兵锋直指汴京。刘豫急令其驰援,保卫京城。当孔彦舟极速率军回援后,八字军却飞速撤回月秀山。
围魏救赵,王彦这厮玩得好兵法!
现在无论如何,必须把八字军先消灭,否则他们故计重施,大军必定无功而返。倘若一个不小心,被其夺下京城,他的大军就会处于包夹当中。
孔彦舟这次铁下心来要消灭八字军,他集中手头的所有兵力,层层推进,像铁箍一样把八字军包围在五座山上。然后他又利用叛徒王琼熟悉地形,沿秘径接连偷袭了丽霞山和剑霞山。
王彦见两山失守,月秀山没有了西南屏障,便下令将桂霞山和炎霞山的兵力全部撤到月秀山,握紧拳头防守。
就在孔彦舟认为八字军成为瓮中之鳖的时候,建炎朝廷的援军也到了。他喜出望外地准备迎接友军的时候,却受到了他们的突然袭击。
事发突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韩军大败。不过宋军也没有怎么追击,孔彦舟退后五十里收拢败军,发现兵士伤亡近两万。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夜,熟悉地形的八字军再次劫营,韩军再次退后五十里。事后孔彦舟才打探到,这支队伍是从建炎朝廷叛逃出来的,领军将领是刘正彦。
现在孔彦舟完全蔫了,这仗实在没办法打了,自己的友军变成敌人的援军。而且进不得,退不成,只能扎寨和八字军对峙。他心中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次战争不是惊喜,而是灾难,是大韩国覆灭的劫数,也是大金国的灭顶之灾!
“啪!啪!啪!”
辕门前,将领们面如土色,心如寒蝉,耷拉着脑袋斜眼看挨皮鞭的韩常。每一鞭落下,他们身子都会不自觉地抖一下,好像鞭子是抽在自己背上。
李成冷眼旁观。他想起了小时候父母耕田,父亲总拿着鞭子抽牛,鞭子抽在黄牛身上,黑牛立马乖乖地耕田。他不解,父亲告诉他,这叫打黄牛惊黑牛。如今韩常就是黄牛,其余人便是黑牛。尽管想得如此清楚,李成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汉将的地位实在无法和女真人比,同样是攻城无功,女真人顶多责骂,汉人就得挨打。
本来完颜宗弼眼睛微凸,胡须如刺,今天由于愤怒,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胡须根根直扎,活脱脱一只愤怒的刺猬。或许打一人还不解气,他提着鞭子猛一转头,吓得来其余将领后背发凉,生怕皮鞭落在自己身上。
完颜宗弼开始咆哮,大骂将领们是饭桶,是蠢猪,这么长时间了都攻不下太原城,简直丢尽了女真人的脸。骂道愤怒处,他手臂一挥,鞭子也随之扬起,跟前的将领便头皮发麻。不过鞭子再没有抽在任何人身上,它只是随完颜宗弼的肢体起起伏伏。
打累了,也骂累了,金兀术回头再看受罚的韩常,见其仍然倔强地跪在地上,面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金兀术也佩服硬汉子,韩常自始而终就没有发出半丝呻吟,而且他打仗勇猛,是不可多得的猛将。尽管心生惜才之意,宗弼嘴上却不饶人,他怒冲冲骂道:“你这厮骨头还挺硬的,莫非心中暗暗记恨本王?”
“末将没有攻进城去,辜负了四太子的期望,受点小小的惩斥是罪有应得,怎敢记恨!来日末将招募死士,亲率死士冒死攻城,一举拿下太原城,不成功,末将愿将项上人头献上!”
韩常的誓言让完颜宗弼心头一暖,他扔了鞭子扶起韩常道:“韩将军有此勇气,实数我大金之幸。将军先去养伤,来日本王亲擂鼓助阵!”
韩常起身拱手道:“末将必不辜负四太子!”
完颜宗弼微微点头表示赞许,然后高声喊道:“来人!扶韩将军入帐休息!”
韩常再次拱手道:“一点皮肉小伤,何须别人搀扶!”说完大步流星回帐。
宗弼目送韩常走远后,转身恶狠狠吼道:“你等都要以韩将军为榜样,拿出女真勇士的气度,拿下太原城!来日攻城,失败者均辕门斩首!”说完,完颜宗弼扔下唯唯诺诺的众将,气呼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