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快看。”嫣然看着街上的一个书画摊子，惊叹道，不等殷詹回应，她就跑了过去。

　　萧旭看到嫣然自从家中出来，看见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唇角含笑，对着殷詹道：“殷兄，看样子嫣然很少出门，对街市上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啊。”

　　殷詹对这个妹妹很是无可奈何，一到了街上，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偏偏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边摇头边笑道：“让萧兄见笑了。以前在清台，家父也没有太过约束她出门，只不过帝都比清台繁华数倍不止，一时间她才好奇新胜吧。”

　　嫣然站在书画摊前，摊主是一个年轻男子，书生打扮，正在绘制一副《万寿无疆》图。嫣然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倒像是她在万寿节上画的那副。

　　书生见嫣然立在摊前一直不走，想必应该是个懂画之人，也不催促，头也没抬，道：“客官，在下所临摹的，正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新版的《万寿无疆》图。这可是合乐郡主献给圣上的贺礼，圣上挂在御书房的。客官要是喜欢，就稍等片刻，在下这幅画很快就画完了。”

　　天呐，真的是自己信手涂鸦的那副画，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民间来了。嫣然压制住心中的震惊，问道：“这幅画，你怎么卖的？”

　　书生给画描完了最后一笔，抬起头，没想到面前竟是个粉面玉琢的小姑娘，看穿衣打扮都不同寻常，眉眼之间竟透漏出一丝威而不漏的贵气，眼珠轻轻一转，道：“我看姑娘是识货的，这画就二十两银子卖给你吧。”

　　“二十两？”嫣然这次的震惊不比方才差，帝都的物价水平已经到了这么高了么？区区一个无名书生的仿画，都能卖上十两了，那她这个原作者的画能卖多少钱呢？嫣然在心中暗暗计算着，二十两银子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了，心中又多了丝高兴，哪怕她有一日落魄了，也可以卖画为生了。

　　书生看她一直没回声，好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心中暗想，难道刚才的要价太贵了？看她这样子不至于二十两也拿不出啊，咬牙道：“十两好了，再少就不行了。”

　　殷詹和萧旭本来在街道的对面等着嫣然的，可是看她在书画摊前待了那么久，还和摊主说上话了，两人不约而同都朝着书画摊走去。

　　本来这两人就长得让人赏心悦目，一个剑目星眉英气逼人，一个秀美白净貌似潘安，来来往往的行人，很难不多看他两个几眼，见二人要到街道对面去，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殷詹还边走边向行人道谢。

　　萧旭先来到了嫣然身边，一看书生桌案上的那幅画，就明白嫣然为何会在此停留，也不言语，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看嫣然的反应。

　　殷詹刚过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以为是摊主欺负了嫣然，将嫣然推到身后，一副母鸡护雏的样子，没好气地对书生道：“怎么回事？光天化日，还欺负人不成？”

　　书生被跟过来的两个男子吓得有点蒙，结结巴巴道：“客、客官，你们是一起的？”

　　嫣然直到殷詹误会了摊主，脸都羞得通红，轻扯着殷詹的衣袖，不好意思地唤道：“哥哥，哥哥。”

　　殷詹回过身来，没有了刚才那般戾气，看她涨红的脸，还以为有什么事，紧张地询问道：“然儿，怎么了？叫我有什么事？”

　　因为这与众不同的三人，书画摊前慢慢聚集了不少不明所以的看客，大都看着惹人怜爱的嫣然，开始职责书生的不是。

　　嫣然拉下殷詹的脑袋，在她耳边悄悄道：“哥哥，你误会了。人家没有欺负我，只是问我买不买画而已，还主动给我便宜了呢。”

　　书生也被现下的状况弄得有点糊涂，道：“客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误会。”

　　殷詹了解了情况之后，脸上有些尴尬，但周围的看客有点多，就想找个台阶下，道：“误会？你刚才想卖给然儿画，是么？”

　　书生讪讪道：“小的的确是问小姐买不买画。”

　　“那你卖她多少钱？”殷詹继续问道，底气已经没有刚才足。

　　这下书生有些理亏了，摸着脑袋道：“小的这张《万寿无疆》，卖小姐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喊出来声。

　　连在一旁看好戏的萧旭，也皱起了眉头，就这样一张形似神不似的仿画，也能要到白两银子，这简直是看嫣然不了解市价，赤裸裸的敲诈。

　　殷詹虽然成长在富贵人家，没有萧旭了解物品的价钱，但听到人群中的那声惊呼，就知道这人要价太过，道：“十两银子，我看能买下你的画摊了。”

　　书生还嘴硬，道：“那可不行，我这里可是有张大山的书画真迹。”

　　不等殷詹开口，萧旭就走到了他所谓的那张张大山的书画真迹前面，眼睛轻轻一扫，笑道：“张大山用笔利落，泼墨画中色与墨相融相间，层次灵秀，而你这幅画泼墨处漆黑一团，无层次感。他的线条严谨流畅，与画面整体协调，而你这幅画中笔力软弱，呆板无神。虽然乍一看表面形似，但要做到气韵生动，神似上面还欠了些火候，只能算是副不太高端的仿品。”

　　围观之人懂画者甚少，但是听萧旭这么一讲，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附和。

　　书生没想到今日遇到的竟然行家，被戳穿了骗局，变得灰头土脸，但又不想看他们太嚣张，道：“你说是仿品就是仿品么？我卖我的画，有人买我就卖，关你们什么事。”

　　书生这话说的可实在底气不足，有百姓已经出面说道：“你以假充真，以次充好，做的是坑人的生意，你还不服这位公子的话，你的良心呢？”

　　刚有甚者，已经认出了这个书生是谁，劝道：“王二狗，你娘辛苦供你读了十年书，你怎么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你娘知道，还不得气死。快点收了书画摊，回家吧。”

　　书生不想看客当中竟然有熟人，心中也怕自己的娘知道真相，手忙脚乱地收拾了点东西，卷起几卷书画就要走。

　　萧旭面无表情，继续道：“父母挣钱不易，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然还在这市井之中做坑骗之事，你简直侮辱了‘读书人’这个词。”

　　书生为围在人群之中很难脱身，事迹败露，颜面无光，只想躲到个没人见的地方才好，想起家中的母亲，愧疚难当，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科举落榜，母亲又不允我做体力活。我一个无名小卒，何处安身，有谁会买一个无名之人的画。如果不这样，我怎么养家，怎么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

　　这时候，认出书生的那个人又说道：“二狗说的没错，他娘确实是恶疾缠身，已经不好了。他这样，也是为了给他娘治病啊。”

　　看客中的不少妇道人家已经心软，但是也有得理不饶人的人，道：“再不好也不能出来骗人啊，谁的钱不是辛辛苦苦挣得。”

　　“我从来没骗过寻常百姓，我都是看他们是锦衣玉食的人家，才要价高的。”书生力争辩解道。

　　“好了，二狗，赶紧回家去吧。”那个熟人给他让出来一点空，书生飞快地透过那点缝隙，跑了出去，很快消失的不见踪影。

　　书生一走，围观的人群也接着散了，各忙各的去了，只剩下嫣然等人还在原地。

　　嫣然耳边还回响着刚才书生说的话，感情真切，如今这世道，像他这种贫苦人家，能读书的就没有几个人。本来去年的科举，让无数寒门子弟燃起了希望，可又有几个人能像萧旭这么幸运，平步青云，从此改变命运呢？

　　嫣然觉得这事是因她而起，本来她也没有恶意，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发现了书生不光彩的一面。听他提到他的母亲，嫣然脑海中就呈现出殷夫人那张慈爱美丽的脸，如果有朝一日，无路可走，为了殷夫人，或许她会走上和书生一样的路。

　　这么一想，她觉得书生的脸也不是那么让人憎恶了，再次唤了殷詹一声：“哥哥，你们等等我。”

　　殷詹想问她要去做什么，话未出口，就看她直直地冲向了人群之中。萧旭见状，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嫣然追上了刚才认识书生的人，道：“大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大婶的肩旁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道：“你不是刚才那个小姐么？”

　　嫣然朝着她宛然一笑，温言有礼道：“对，您老真是好记性。”

　　“长得这么标志，老身想忘也忘不了。有什么事老身还能帮上忙的，尽管问。”大婶直言道。

　　直白的夸奖让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她保持微笑，问道：“刚才那个书生，我听您喊他王二狗的？他家住在哪？”

　　“哦，你是要问他啊。”大婶恍然大悟道：“城西王家村，具体位置还真不好说。不过到那儿，你一打听王先生家的，就有人告诉你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