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莫男的关怀，嫣然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清秀的面容脸部的线条非常的柔和，身材不是很高大，对于刚才的提醒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脸上还是一片坦然。

　　莫男。

　　这名字听起来也颇有故事的样子，嫣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的眼神往莫男脖颈处一扫，喉部有个微微的凸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证明眼前之人是个名副其实的男人。

　　嫣然心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方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便对着莫男讪讪地笑了笑，问道：“听说莫大人是江南人士？”

　　莫男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话问的一愣，回过神来，恭敬地回道：“回皇妃的话，下官的确是江南人士，家乡便是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的苏州。”

　　嫣然会意地一笑，边点头边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苏州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人才辈出，才孕育出莫大人这般人物。”

　　莫男有些难为情地一笑，谦逊地推让道：“皇妃过奖了，下官也不过是多了几年书而已，如果不是令尊殷大人赏识，下官如今还是苏州城里一介寒衣书生。”

　　话音刚落，珠儿就端着一盆刚打的井水进来，井水本就寒凉，此时又值寒冬腊月，较之平时又冷上了几分。嫣然从袁衍波头上取下那块有些温热的帕子，不等珠儿接过就直直地浸到了寒凉的井水之中。

　　她青葱似的手指碰触到井水的那一刻，那股寒气就如冰刀一般割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她忍不住地倒吸一声，不过手却不曾停止活动，不断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珠儿见势就要上前抢夺帕子，却被嫣然侧身一闪，一双手扑了个空，嘴里也顾不得室内还有旁人在，如在学士府时一般，轻声斥道：“小姐，那井水凉的狠，让珠儿来就是了。”

　　莫男也有些震惊，心叹三殿下与皇妃的感情竟然深厚到了如此地步，真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先不论三皇子袁衍波其人本事如何，是否能在皇位之争中稳操胜券，有如此的皇妃陪伴身侧，也不枉此生了。

　　嫣然将半干还带着井水寒气的帕子，覆在了袁衍波的额头上，那一双小手已经是懂得通红，和手腕上的玉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留在房间中已经有些不合适，平白地破坏了三殿下与皇妃爱意绵绵的气氛，莫男轻轻地咳了一声，充满歉意地告罪道：“下官失礼了，还望皇妃见谅。皇妃若是没有其他事要吩咐下官，那下官就就告退了。”

　　那一声轻咳让嫣然骤然回神，她对着莫男轻微颔首，淡然道：“天色已晚，莫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两日在此地暂歇，少不得要劳烦大人忙前忙后。”

　　“不敢，不敢，”莫男一弓身，道：“下官告退。”

　　莫男刚刚出了厢房，嫣然就迫不及待地走到房中燃着的炭火旁，红红的小手靠近热气腾腾的炭火，不断地翻着面。被那热浪一烤，手上竟然热辣辣地涨了起来，等她将手上的寒气驱散，血液又再手指尖流动起来，嫣然沉下头一看，一双手竟然比刚才红了不只一倍。

　　珠儿有些怜惜地拉了嫣然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中，责怪的语气中透漏着慢慢的心疼，道：“小姐，你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好好的手冻成了这样，殿下醒过来瞧见，指不定有多心疼呢。这种事情，让珠儿做就好了。”

　　“傻珠儿，”嫣然抽出手，在珠儿鼻尖上轻轻一蹭，道：“你这小手比我的还白嫩，这么凉的井水打上来已经不易，我怎么舍得让你在去洗帕子，这点小事没事的。”

　　言语之中满满是对珠儿的体贴，珠儿哪里不明白嫣然说的道理，她是下人就应该伺候小姐，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她还有什么用呢，辩解道：“井水虽然冰凉刺骨，可珠儿的手皮厚受的住，万一冻坏了小姐那张弹琴作画的手，可就大大的不值得了。反正小姐不能再动，不然珠儿可就生气了。”

　　眼看着珠儿一眨眼的工夫就鼓了两个腮帮子，嫣然不得不服软似的，宽慰道：“好好好，都听珠儿的，我就在这看着，行了吧。”

　　珠儿闻言怒气一扫而散，瞬间就换上了一张笑脸，生怕嫣然反悔似的连连点头，人也快速地凑到了床边，守在袁衍波的身侧，随时准备为他换帕子。

　　嫣然看着珠儿那副貌似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却充满了感激，她渐渐地感觉到，自从琪宣去世以后，珠儿越来越有担当了。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东方的天空渐渐地翻出鱼肚白，天色越来越亮，将军府的下人们渐渐起身，开始为府里突然到来的贵客准备着吃食。

　　作为将军府的女主子，蒋氏起了个大早，稍微梳洗一番就带着贴身侍女，来到了嫣然和袁衍波居住的厢房。蒋氏刚走到门前，门就被打开了，她留在这边照顾嫣然的侍女翠儿打着哈欠，两手端着水盆走了出来，见着她立刻就精神抖擞地行了一礼，声音透出一丝惊惧之意，道：“夫人。”

　　蒋氏并未怪罪，往房间中瞥了一眼，抬手免了她的礼，问道：“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皇妃起身了没有？”

　　蒋氏难得的好脾气，没有怪罪她的失态之处，翠儿压下心头的不安，中规中矩地回道：“回夫人，皇妃一夜未睡一直守在殿下房中。至于殿下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什么？”蒋氏心底一惊，没料到嫣然竟然紧张袁衍波到了这种程度，但是与此同时，她也留意到翠儿的后半句话，不解地问道：“什么叫不知道殿下的情况，本夫人不是让你留在房中照顾殿下的吗？”

　　翠儿急得跪倒了地上，言辞有些激动地断不成句：“回、回夫人，是、是皇妃不要奴婢伺候，所以……所以翠儿只是在外间守了一夜，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蒋氏恨恨地呼了一口气，带着侍女绕过翠儿，直接向内室走去。入眼的一幕就是嫣然支着额头坐在房中的座椅上休息，而她的侍女珠儿正在给袁衍波换新的帕子。她往床上瞧了一眼，袁衍波还是昨日的模样，虽然天资卓绝俊逸非凡，但那素净的脸上依旧没什么生气。

　　蒋氏沉静自若地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嫣然的方向福下了身子，开口道：“妾身给皇妃请安。”

　　室内的沉静一下子被打破，珠儿吓得仓皇转身，神色却有些恼意，对着蒋氏没好气地道：“你何时进来的，为何没有侍女通传，惊扰了皇妃。”

　　此处虽然是将军府，蒋氏作为刘成钊的正室夫人，没几处去不得的地方，可珠儿说的没错。今时不同往日，有皇子皇妃在，蒋氏不该擅自入内，而是应该先派侍女通传，得到嫣然允许之后方可觐见。

　　被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一喝，蒋氏脸色不太好看，可又不得不遵守规矩，直直地跪倒了嫣然面前，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嫣然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被蒋氏惊扰了清梦，第一反应不是问罪，而是起身走向床边，一伸手就探上了袁衍波的双颊，滚烫的感觉已经不再，到透出几分清凉。她又不相信似的，摸了摸袁衍波锦被之下的手，温热的感觉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跪在地上的蒋氏来，淡然平静让人听不出情绪：“起来吧，刘夫人竟然起得这么早？”

　　蒋氏扶着身边侍女的手缓缓地起身，双腿刚才跪了那一小会就有些酸软，连忙回道：“回皇妃的话，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备好了早膳，妾身是特意前来请皇妃去膳房用膳的。”

　　蒋氏一说，嫣然倒觉出些饥肠辘辘的饿意来，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嗯。不知道腹中可备下了殿下的餐食？”

　　“回皇妃，妾身昨日问过郎中，殿下尚在昏迷，不宜用膳只能用些清淡的粥羹，妾身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皇妃示下。”蒋氏毫不含糊地回道。

　　嫣然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宣。你且回去吧，让随行的官员先行用膳，本宫待殿下用完清粥便过去。”

　　嫣然心系袁衍波，竟没有觉出她刚才话中的不妥。她不去膳房，随行官员何人敢动手上的筷子。

　　蒋氏心里虽然明白，但依旧是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她一路上直奔刘成钊的书房，将自己所闻所见之事全然告诉了刘成钊。

　　书房内刘成钊的幕僚龚方同温言提醒道：“皇妃与殿下伉俪情深，殷嵩那边一定会全力相助，对大殿下是大大的不利。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失良机便如放虎归山，还望将军早作定夺。”

　　刘成钊背对着他们反手而立，眉头早就皱成了一团，沉思了片刻之后，才道：“好，事不宜迟，成败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