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认识‘无心’？”孙姨娘脱口而出，但话刚一说出来，就恨不得扇自己的脸两巴掌。没想到千忍万忍，还是一不留神就透露出了无心的事情，心里有些发慌，想着如何去掩饰刚才的失态，道：“什么清然？没听说过。”

　　可是偏偏她开始的那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嫣然秀眉不自觉地往上一挑，道：“‘无心’？清然是这么告诉的你她的名字吗？你恐怕还不清楚清然的真实身份吧，她是苗疆女子，也是萧旭的未婚妻。这么告诉你，你就不会再装作不知道的了吧。”

　　孙姨娘脸上明显地一愣，萧旭的未婚妻？无心竟然是萧旭的未婚妻？难不成萧旭和嫣然反目，就是因为这个无心。天啊，她可真是糊涂，怪她当初没多长个心眼，查一查无心的真实身份，没想到到头来倒让她给摆了一道，这可怎么办是好。

　　“孙文翠，你怎么不说话了？”嫣然问道。

　　孙姨娘轻哧一声，道：“嫣然，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以为随便编出来些莫须有的人，我就会上了你的当吗？哈哈，我可明确地告诉你，你这个算盘可打错了。什么青然红然的，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天我出府，就是去见我的表妹吴欣。”

　　嫣然听完她的话不着急辩解，想故意试一试孙姨娘，双手合掌一拍，朝着外面道：“把人带上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孙姨娘惊恐地回头朝着门口看去，只可惜门口根本没有人进来，空空如是。孙姨娘立刻就反应过来是着了嫣然的道，双目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恶狠狠地盯着嫣然那张淡然无波无欲无求的脸，怒道：“你骗我！”

　　“呵呵，”嫣然右手轻抬，随手理了理耳朵边散出来的鬓发，笑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兵不厌诈’，看来你对兵法研究的还是不够透彻。清然身边有高人护卫，等嫣然派人去请她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她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你还是心急了点，露出了马脚。”

　　破绽百出，已经无法再扭转乾坤，孙姨娘认清了当前的形式，干脆承认道：“没想到我竟然斗不过你这个小丫头。没错，夫人的确是中了‘千红一窟’，可那又怎样。‘千红一窟’根本是无药可解，让夫人中毒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不是嫣然你，恐怕夫人根本不会搞成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你！是你害了夫人！哈哈哈哈！”

　　是你！

　　是你害了夫人！

　　孙姨娘这两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这间不甚宽广的房间里瞬间炸了开来，不知情的下人们被孙姨娘的话唬住，他们实在是不明白，刚才孙姨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小姐怎么会去下毒毒害夫人，纷纷带上了满脸的不解，抬头看向主位上端坐的嫣然。

　　嫣然的确被孙姨娘的这两句话刺痛了心，内心的自责又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心头，她脸上的骄傲和镇定，通通被这两句话击得粉粹，惨白了一张脸，纠结又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嫣然身边一直不吭声的殷詹勇敢地站了出来，静静地走到嫣然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俨然一副老牛护犊的样子，对着嚣张跋扈的孙姨娘斥道：“你个贱-人简直是一派胡言，那‘千红一窟’明明是你下到茶水中的，如今还想颠倒黑白，诬陷然儿，简直是无可救药了。来人，将她带下去！”

　　“哈哈！”孙姨娘仰头大笑两声，复又环顾房间里的所有人，侃侃道：“那毒药是我下的不错，却是嫣然亲自逼夫人喝下的那杯茶。如果不是嫣然那天晚上的无理取闹，夫人又为何会中了这奇毒，说到底，还是嫣然害了夫人。”

　　嫣然躲在殷詹的背后，可依旧感觉到对面人不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中饱含的质疑和讶异，都深深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心里一时悲愤交加，随着孙姨娘的狡辩，脸也变得越来越红，直到最后小宇宙彻底爆发，即时从椅子上站了一起，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殷詹，一声怒喝：“你胡说！”

　　众人皆被嫣然突然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又见她直冲冲地走到孙姨娘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孙姨娘的脸偏向了一侧，道：“那日分明是你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误会娘亲的茶中有毒，又故意用话挑拨我与娘亲的关系，娘亲分明是为了顾及你的面子，才不得已饮下那杯毒茶。说到底，你意图就在陷害娘亲，即使不得手，也会让我中毒，你真是好歹毒的心！”

　　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孙姨娘不轻，头发散了一部分，被打的那边的脸高高的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她厌恶地朝着嫣然“呸”地吐了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差点就飞到了嫣然身上。

　　多亏了殷詹及时拉嫣然一把，嫣然见她依旧嘴硬不知悔改，走上前去又是一巴掌，恨声道：“刚才那一巴掌是为了娘亲打的，这一巴掌是为了秋月姨打的。你说，究竟是为何，让你不顾多年的姐妹感情，一定要将娘亲弄成这样子，还将秋月姨杀死，你说！”

　　孙姨娘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被第二个巴掌打得有些发蒙，管家听到嫣然提到秋月，心里又是一片哀伤之意，抓住孙姨娘胳膊的手又不自觉地松了松。

　　突然，孙姨娘就想发了疯一般，挣扎着冲向嫣然，幸亏管家及时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了孙姨娘的衣袍，骤然间使出的力让她失了平衡，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散乱的头发覆盖了她大半张脸，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孙姨娘张着胳膊就要去拉嫣然衣袍的下摆，此时的她已经有些疯魔，大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绝，尖声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放手！”

　　嫣然早就退到了安全的位置，任孙姨娘再趴在地上拉扯也遥不可及，面对失了理智的孙姨娘，嫣然一句话就让她冷静了下来：“孙文翠，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殷雪芙，难道你想看她因为你而受苦吗！”

　　一听到殷雪芙，孙姨娘仅存的母性让她又无力地停止地挣扎，伏在冰凉透骨的地面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悲壮凄厉，似乎要将所有的感情都融合在了这哭声中，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黏住了她面前的散发。

　　孙姨娘凄惨地抬起头，哭诉道：“这、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放过她，她还是个孩子。嫣然，姨娘求你，求求你，放过雪芙，雪芙不知道这些。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好，”嫣然见她恢复了神智，心中也不免对她生出一分同情之意，再狠毒的母亲在提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都会变得温柔妥协起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那份无可取代的母爱。

　　嫣然走到孙姨娘的面前，在众人的惊呼中蹲下身去，她伸手将孙姨娘脸上的头发拨开，拿丝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渍，平静淡定地问道：“只要你将所有的真相说出来，雪芙自然就有学士府照应，即使学士府的权利不够，那嫣然作为圣上御赐的郡主，也会尽可能的照顾好她，这下你放心了吧。”

　　孙姨娘眼角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感激涕零地点点头，心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念头。

　　“你为何要杀害秋月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嫣然问道。

　　孙姨娘抬眼瞪着嫣然，沉默了片刻，可是当她一想到殷雪芙受苦的样子，她就软了下来，将秋月第一次发现她的阴谋，到做法事那天又一次发现殷夫人中毒的真相，她和柳妈如何恶向胆边生将秋月杀害，她又扮作秋月混淆视听，以及半夜如何将秋月投入后院深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来。

　　随着她的交待，房中的小人们再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孙姨娘心肠如何歹毒，秋月如何可怜薄命之类。

　　嫣然冷着眼瞥了她们一眼，她们才住了嘴，才又问道：“那柳妈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孙姨娘突然哭了出来，道：“嫣然，你相信我，我本来不想杀柳妈的。是我怕簪子的事早晚被你查出来，就去外面见了无心，不！是那个清然，是她说要让柳妈死，背了这个黑锅才能了事的。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不得以才对柳妈下了杀手，真的！”

　　嫣然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她似乎没想到清然是一个那么狠毒的人，这样的人留在萧旭的身边，那不会给他……她拼命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摇了出去，在这个时候，她不该想萧旭的。

　　那是萧旭自己的选择，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者，萧旭根本就知道清然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何必操这么多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