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言之隐
月色如水,倾泻如瀑。
学士府中的殷夫人眉头已经染上了一层焦虑,嫣然今天第一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断地在房间中踱步。殷夫人望着门口的方向,叹了一口气,道:“这么晚了,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殷夫人的紧张看得殷嵩也心中隐隐不安,劝道:“夫人,别担心。有四殿下跟着,没什么问题的,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上次有萧旭跟着,还不是出了问题。”殷夫人无意识地说道,忘了萧旭还在大厅中坐着品茶。
殷嵩略带歉意地看了萧旭一眼,轻声提醒道:“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萧旭你别在意。”
殷夫人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把捂着嘴,惊诧地偷眼看向萧旭,看他神色没有什么异常,道:“萧旭,我刚才——”
殷夫人的话被打断,只听萧旭对她微微一笑,道:“夫人不必在意,学生知道您是关心则乱。您放心吧,四殿下武功高强,嫣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正说话间,管家殷域从门口,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袁衍河的随侍程飞,见到殷氏夫妇行了个礼,朗然道:“大人、夫人,主子让属下来给大人报个信。郡主安然无恙,他们二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殷夫人脸上平静了许多,望着程飞道:“这两个人在外面玩什么呢,这么晚才回来。”
程飞斜斜地瞥了萧旭一眼,抱拳回道:“这……说来话长,属下也说不清楚,还是等主子和郡主回来后,再解释吧。”
殷嵩没有错过他看向萧旭的小动作,听他的言辞想必是有些话不方便明说,生怕殷夫人又打破沙锅问到底,使得程飞和萧旭尴尬,对着殷夫人道:“夫人,过来坐下吧。既然知道他们没事,就放心等一会儿吧。”
殷夫人一边木木地朝着座椅走去,一边又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反问道:“老爷,我怎么觉得心里慌慌的?”
萧旭是知道实情的,他猜测嫣然可能因为心情不好,躲了出去不想回来,袁衍河应该是费了很多口舌才劝服了她,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在回来的路上。傍晚的事的确是他太愚钝没想明白这些事,否则也不会造成如此深的误会。可是这些,他怎么能亲口解释给殷氏夫妇听?殷夫人刚刚才原谅了他,还好心好意地留他在学士府用膳,怎么开得了口。
萧旭选择了沉默,只希望袁衍河能平平安安将嫣然带回来。嫣然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能给他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殷夫人不停地抬眼张望,殷嵩安慰道:“夫人,别瞎想了。”
离学士府还有五十米的距离,袁衍河怀中抱着嫣然突然放慢了脚步,手臂紧了紧怀中的人,自言自语道:“快到了,嫣然。回去之后把今天的一切全都忘了吧,忘掉他,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恢复成从前那个快乐的女子吧。”
嫣然安详地睡在他的怀中,什么都听不到,安静地就像是一个婴孩,让人不忍触摸。
袁衍河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抬起头时明眸中只剩下冷静,大步朝着学士府走去。
早早候在门口的守卫,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身影,激动难抑地跑上来:“大小姐她睡着了?”
袁衍河轻轻颔首,道:“去通报吧,本宫和嫣然都回来了。”
守卫痛快地应了一声,撒开腿就跑了进去,大喊道:“回来了,回来了!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殷夫人一听,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然从座椅上站起来,提起裙裾顾不得他人冲向门口。殷嵩和萧旭也都在一怔之后,紧跟着殷夫人迎向门口。
只见清冷如水的月光下,袁衍河怀中抱着嫣然走过来,周身散发的宁静祥和,在看到萧旭的那一刻骤然结冰,眸子里带了些犀利的怒火,面带讽刺道:“你还敢来这里?”
殷夫人只看到嫣然的脸埋在袁衍河怀中,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根本没在意袁衍河刚才的话,一脸惊慌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河儿,嫣然她怎么了?”
袁衍河轻轻地将嫣然的脸翻了出来,绯红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殷夫人抬手往她的面颊上一探,温热的感觉直入手心,就听袁衍河道:“姨母,嫣然她喝醉了。”
醉了?!
“然儿她怎么会喝酒?她从来不喝酒的。”殷夫人惊呼。
殷嵩对着管家一抬下巴,管家很有默契地走到袁衍河的面前,一张手做出接手的姿势,道:“殿下,把大小姐交给小的吧。”
袁衍河摇摇头,道:“不用了,我送她回房就好。姨母,等我回来再跟您解释。”
殷夫人愣愣地点头,由着袁衍河抱着嫣然往里面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殷夫人一动,殷嵩和萧旭也跟着她一起走向嫣然的小院。
琪宣和珠儿老远就迎了过来,看到嫣然恬静的睡颜,赶紧将床铺整理好。
袁衍河轻轻地将嫣然放在床上,琪宣为嫣然脱下了绣鞋,迎着众人的目光道:“殿下老爷夫人,这里就交给琪宣和珠儿吧。”
言下之意非常明确,袁衍河最后看了一眼嫣然,当先走出了她的香闺,经过萧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擦了他的肩膀一下。萧旭自是理亏,没有在意,只当是袁衍河为嫣然气不过罢了。
除了殷夫人留下,帮着琪宣她们替嫣然更衣收拾,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出了嫣然的香闺,来到了她的外堂,一直憋着话没问出口的殷嵩问道:“殿下,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袁衍河往当中的青竹椅上轻松一坐,右手放松地搭在椅子的靠手上,眼神中闪现过电光火花,厉声道:“萧旭,你竟然还敢来这里。”
殷嵩听得一头雾水,眼神在这二人之间来回移动,心里猜测。刚才袁衍河的意思是嫣然醉酒和萧旭有关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萧旭道:“殿下,下午的事情是个误会,微臣可以向嫣然解释清楚。”
袁衍河从鼻子中轻哼一声,不屑道:“误会么?本宫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不要看嫣然年纪小,就心怀侥幸。”
“这件事,还请殿下不要插手。”萧旭冷然道。
袁衍河一想到嫣然流下的泪,都是因为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里就恨得痒痒,怒道:“你一个小小的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今日的事,你如何能够狡辩得了。嫣然是御赐的合乐郡主,未来的三皇子正妃,岂容尔等妄想沾染。”
此话一出,效果如同晴天的一记惊雷,殷嵩脑中震惊万分,望向萧旭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初次见面时,只觉得他年少轻狂傲气凌人;金榜题名时,见识到了他的才思敏捷卓绝不凡;发现奇毒时,为他精湛的艺术赞叹;破密案件是,对他更是刮目相看……层层递进,越是相处,殷嵩就越是欣赏萧旭的为人,光明磊落谈吐不凡,怎么想都不像是袁衍河口中的轻薄浪子。
“萧旭,这是怎么回事?”殷嵩问道。
萧旭面无表情,面对殷嵩的质问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他,他与她即将成为三皇妃的女儿两情相悦吧。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和嫣然两个人之间的事,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道:“请殷大人谅解,学生确实有难言之隐,今日的误会学生会向嫣然解释清楚的。”
殷嵩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考虑,只是还不确定,刚要继续问下去,就听袁衍河冷笑两声,慑人地问道:“难言之隐?哈哈,萧旭你未免把话说的太漂亮了吧。你今日里与那个叫‘清然’的女子,当街搂搂抱抱,人前秀尽恩爱。这就是你所谓的难言之隐?你背信弃义,喜新厌旧,让嫣然痛心疾首,消沉颓废,这就是你所谓的难言之隐?
我问你,嫣然对你还抱有一丝念想,温言询问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所谓的解释在哪里?她为你心烦意乱黯然神伤的时候,恐怕你还在温玉在怀甜言相慰吧。”
话说的如此不留余地,陈述地如此清晰明了,殷嵩如果再无动于衷,那未免太不合天理。震惊地盯着萧旭,似乎要将他看穿,冷然张口:“萧旭,你竟然做出来这种事。枉我与夫人都待你如亲人,你竟然将然儿玩弄于股掌之上!你!”
萧旭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怒气,镇定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件事学生答应殷大人,一定会给您一个交待,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呵呵,”袁衍河鄙夷地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冷,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这种借口未免也太蹩脚了吧。嫣然是金枝玉叶,不管你怎样,她都不是你该念想的!”
殷夫人推门而入,对着萧旭怒道:“送客!学士府再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