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惺惺作态
德妃似乎有些咄咄逼人,自从贤妃失势,就在一直在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淑妃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德妃,皇上和娘娘都还没有发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呦呦,到现在还想着维护那个小狐媚子呢?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保不齐你也从她那学到点什么呢?”德妃一脸得意,讽刺道。
眼见着淑妃受了气,神情尴尬,皇后出言道:“够了。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斗嘴。德妃你也是,贤妃背叛皇上,和淑妃又有什么关系,都是多年感情的姐妹,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呢!”
德妃挨了骂,白了淑妃一眼,才收了性子,闷闷地坐在那,端详起自己新染的丹蔻指甲,个个鲜艳靓丽,衬得她一双玉手更加白嫩。
袁衍海趁奶娘不注意,挣脱了她的怀抱,跑过去抱着定德帝的腿,哭道:“父皇,海儿要找母妃。不要这些坏人,母妃,母妃——”
肉嘟嘟的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定德帝,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一个劲的摇着定德帝的腿,哭的已是泪眼模糊。
定德帝看着身下这个感到陌生的孩童,曾经他将他托于掌上逗玩,他将他当成人入中年的一丝安慰,他甚至将他视若珍宝。
可是,这一刻,看着袁衍海黝黑灵动的大眼睛,他竟然有些迷惑了,他究竟是谁?
儿子?方才白瓷碗中,那两颗互不相容的血珠,刺痛了他的眼。
敌人?看他天真无邪的喊着“父皇”,他的内心动容。
过了良久,定德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袁衍海的奶娘道:“将他带去逐情宫,不必出来了。”
这已经是对袁衍海最仁慈的处理,嫣然看着被奶娘抱走,安静下来的袁衍海,心中不禁对定德帝的好感多了几分。
他停止了哭泣,是因为他知道马上就能见到母妃了。可他临别时转首的那一回眸,面带不舍,他可是感知到了他的宿命?
接近正午,殿外的阳光出乎意料的刺眼,奉诏进宫的袁衍沧和长公主袁宛心,大步流星地迈进了坤宁宫的正门。
伴着高亢的请罪声,袁衍沧和长公主一进入大殿就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尤其是长公主已经哭的不成样子,迎着定德帝冷淡的目光,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原谅母妃。母妃她纵然有错,可是也为父皇生儿育女,服侍身旁这么多年,难道父皇真的要与母妃,恩断义绝,不共戴天么?”
不等定德帝下令,贺达察与胭脂又准备了两碗水过来,水面平静,如一张镜子,清澈地反射出人像。
袁衍沧和长公主都是明白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滴血认亲,二话不说都滴了滴血在水里。
紧接着,定德帝也分别滴了两滴血,在两只白净的碗中。手指上传来的痛让他轻蹙眉心,但这点痛远远比不上他的心痛,如坠深渊,不能翻身的毙溺感。
两只碗里的血珠都渐渐凝成了一滴,这下一直为二人担忧的嫣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紧攥住的双手舒展开来。
定德帝的神色稍霁,其实他刚才心中也在翻腾,害怕,万一,这两位已经成年的儿女,不是自己的骨肉,他又该如何处置。
“圣上,”萧旭突然出声,道:“既然已经证实了两位殿下的皇室身份,也找出了万寿节之夜的刺客幕后之人,请圣上对于本案做出明示。”
“废贤妃四妃封号,贬为宫人王氏,赐死。其幼子,贬为庶人,送出宫外。”定德帝将他的决定公布于众,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父皇!”袁衍沧和长公主痛哭流涕,大呼:“父皇开恩,请原谅母妃吧。儿臣愿替母妃受罚,父皇,原谅母妃吧。”
此刻皇后失望至极,虽然她很乐意看到贤妃被赐死的这个决定,但定德帝对袁衍海的手下留情了颇为不爽,就听德妃又一次彰显了小人得志的一面,道:“皇上,臣妾以为这个决定未免有些不和祖制啊。王氏固然该死,其孽子为何还要留在这世上呢?如果有朝一日,他心生报复、策动谋反,这一举动岂不是养虎为患?”
袁衍沧闻言,怒气难抑,道:“德妃娘娘,幼弟他有何过错,你非但不为他求情,还不忘落井下石。你言下之意,难道我与长姐也会为母报仇,扰乱朝纲么?”
“你!”德妃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朝着定德帝假哭道:“皇上,他这么顶撞臣妾,简直目无尊长。”
皇后适时地添了一句:“衍沧,好歹德妃娘娘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袁衍沧气得低下头,难以咽下这口气。
萧旭无心于后宫妃嫔的口舌之争,道:“圣上既然没有别的要求,那微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定德帝闭着眼挥了挥手,萧旭就扬尘而去。
剩下的后宫众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定德帝一直闭目养神,圣意难以猜测,皇后又一心向佛,手中的佛珠轻转,两眼空洞不知所思。
宫中高台的午膳钟声敲响,瞬间传遍皇宫。
定德帝睁开了眼,幽幽地说:“都散了吧。贺达察,摆驾御书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定德帝的离开,众人也陆续离开了坤宁宫。
嫣然伸了伸疲惫的腰身,就听经过的德妃,不怀好意地道:“合乐郡主,没想到你的一个留意,就能扳倒贤妃,你可真是功不可没啊。呵呵。”
定德帝今日午膳胃口不好,连他以往最爱吃的云海藏鹅肝,也只是动了一筷子。
饭后他在御案之前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站了起来,道:“贺达察,陪朕去逐情宫一趟。”
冷宫之地,幽暗阴森,处于皇宫最偏僻之地。春夏长势旺盛的草,约有半人高,丛生不绝。现在秋意正浓,草染枯黄,不少已经结了穗子,草籽随风飞扬。
逐情宫中,荒草之间被踩出了两人宽的一条道,定德帝顺着这条道,走到了宫殿近前。他仔细打量着这冷宫,除了他小时候无意间到过此处,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踏入冷宫。小时候的印象已经模糊,但眼前的宫殿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逐情宫,望文生义,驱逐感情的地方。应该是简陋,狭小的地方,而眼前这景象,屋顶上琉璃金瓦,几头奇珍异兽伫立在檐上,面朝东方,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仿佛给它们赋予了生命。
屋顶之下就是精美粉饰的梁木,上面画着飞天图,透过蒙结的蛛网,还能看出每个仙女脸上的表情。精美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春寒宫李贵人主殿里的万千多盛开的金丝芍药。
只是这精美的宫殿,多年没有人居住,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蛛网、鸟巢几乎布满了每个角落。
其实这逐情宫,在三百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字,还不是惩处有过的宫妃的冷宫。
据说三百年前,洪荒大帝建立紫禁城,特意修建了这一精美的宫殿,赐给当时冠绝后宫的韦贵妃居住。韦贵妃生性喜净,厌恶人世间复杂的人心较量。洪荒大帝特地将她的宫殿建在紫禁城最偏僻之处,使她不被打扰。
可到了一百年前,瑞朝的开国大帝袁成云后,他将“锁情宫”的名字改成了“逐情宫”。各种原因,在史官的笔下衍生出不同的版本。但是有一点没有变,就是从那以后,逐情宫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里面住过不少犯了事的妃嫔,红颜易老,暗自垂泪。
脑海中回忆起这些事,定德帝被出来倒水的宫女发现了,惊慌失措地行了个还算规整的宫礼。
定德帝顺着她的方向,走进了逐情宫的大殿。殿中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张略显单薄的床,贤妃已经去醒过来,看到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定德帝道:“你们都下去吧,朕与贤妃有话要说。”
贺达察张罗着,目送几个宫女离开,他却立在定德帝身旁,纹丝不动。
定德帝朝着他摆摆手,道:“你也下去吧。”
“万岁爷,这——”,贺达察一脸为难,颇为担忧。
“没事,你去吧。贤妃已经是个废人,难道朕还对付不了她?”定德帝苦笑一声,看着贺达察离开将门关上,才看向床上的贤妃,道:“没想到吧,你我会走到这一天。”
贤妃苍白着脸,扯了扯嘴角,发出嘶哑的声音,道:“之所以走到今日,不都是你逼我的么?”
没有朕和臣妾,只有你我。
“呵呵,”定德帝尴尬一笑,道:“我的确是辜负了你。不过,我不后悔遇到素晴,不后悔爱上她。”
贤妃似乎陷入了沉思:二十年多前,她还是温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行为才矛出众,昭云太子每日来请安,都会对她嘘寒问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根本抵不过玉树临风的太子的温柔,很快芳心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