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倒背如流
萧旭那颗极速跳动的心慢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由乍见嫣然的惊喜,被冷漠所取代。在他确定了嫣然在他心中的地位之后,他想过无数个多年以后的场景,他们一起在漫天飞雪中漫步,一起在徐徐微风中赏花,一起登山俯瞰,一起看夕阳西下……唯独,他没有想过这样一副场景,嫣然的身旁有一个其他男人。
他冷着一张脸,心也慢慢地被恼意充实,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放过这个可以看清楚那人是谁的机会,朝着前方喊了一声:“嫣然。”
前面的一行人果然应声驻足,嫣然好奇地回过头来,看着道路中伫立着一个伟岸挺拔的身影,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个人是萧旭,几日不见没想到再见竟然是这样,她迎着那边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是萧旭吗?”
萧旭?袁衍波掩在宽大的袖袍下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他想起来是上次在春来客栈遇到这两个人的情景,早就应该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不然也不会叫的这么亲近,他冷冷地扫了一下嫣然,一副倨傲的看向朝着他们走过来的萧旭。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萧旭已经看清了他的样子,强压制住自己的醋意,对着袁衍波一恭身道:“萧旭见过殿下。”
袁衍波大大方方地受了萧旭的礼,只道:“萧大人和合乐郡主走得挺近啊。”
萧旭马上听出了袁衍波话里的意思,神思一转,解释道:“殿下误会了。殷大人对学生有知遇之恩,萧旭和郡主也不过几面之缘,并不熟稔。”
“呵呵,”袁衍波假笑两声,道:“是么?莫非是本宫刚才听错了,刚才萧大人对合乐郡主的称呼,好像是‘嫣然’吧。”
人家都已经解释地清清楚楚了,你还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故意难为人家,嫣然心中替萧旭愤愤不平,故意岔开了话题,道:“殿下,学士府就在前面了。”
袁衍波见她心中还向着萧旭,心中烧起来一股无名之火,想到自己为她安全着想才护送回府,她竟然那么的不领情,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气,看向嫣然的眼神中充满了讽刺,薄唇一开,怒道:“殷嫣然,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嫣然的身份,除了是御封的合乐郡主,更是御赐的三皇子正妃。袁衍波此话一出,竟有些丈夫为妻子吃醋的架势。萧旭心中冷笑,这安平公主刚刚远嫁不久,你就已经对嫣然产生了兴趣了吗?袁衍波,你未免自视甚高了,除去身上的皇子光环,你又算得了什么?
萧旭不想看到嫣然受难为,只能选择暂时的退让,道:“殿下既然到学士府还有事,那萧旭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袁衍波本来可以顺着萧旭给的这么台阶下去,可是他想到萧旭和嫣然之间的关系,心中的火气更甚,这两人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把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了嫣然的身上,不好的印象中又多了不守妇道这么一条。
萧旭一走,他们三人继续往前走,只是气氛再不像之前那般放松,静谧的黑夜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散落的脚步声,气氛紧张的如绷紧了的一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到了学士府,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这个时候学士府不可能有人造访,门前的守卫也已经都在门后歇着了。
嫣然看了珠儿一眼,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推了她一下,低声提醒道:“还不快去叫门?”
“啊?”珠儿没听清楚嫣然说的什么,还是愣在原地不动。
嫣然的一张小脸急得通红,此时她心里真后悔,带了这么一个傻傻的珠儿出门,不得不附到她耳朵边,道:“快点去敲门,难道你要等三殿下亲自去叫门吗?”
这下珠儿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跑到大门前,卖力地敲起了门。
在门后面休息的守卫,正睡得昏昏沉沉了,听到响声不得不从凳子上爬起来,隔着门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啊?深更半夜的,到学士府有事啊?”
珠儿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是府里的张千,道:“快开门,小姐回来了。”
守卫透过门缝往外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看清楚,不耐烦道:“什么小姐大姐的,学士府就两位小姐,这个时间都已经睡下了。”
珠儿在门外已经急得团团转,这死脑筋的张千肯定又睡迷糊了,这会子还不开门,带了些怒气,道:“张千,你睡迷糊了啊?我是小姐身边的珠儿,你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张千正睡得好好的被打断,本来就很不乐意,听到门外人自称是珠儿,才慢吞吞地把门后的挡木取下,只开了一条小缝。睡眼朦胧中看到眼前的小个子书童,看着确实有点像珠儿,可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大小姐被夫人下了禁足令,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外面,不耐烦地推搡着珠儿,道:“就你也敢自称珠儿,快走快走开。”
珠儿没想到都这样了,张千还没认出自己,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道:“张千,你眼瞎了,连小姐都不认识了!”
张千被这一脚踢得清醒了许多,睁开了眯缝着的眼睛,仔细看着对面的小书童。书童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接着月光他看着其中那个身材较小的人确实有些小姐的样子。
珠儿在旁边不耐烦地提醒道:“瞪大了你的眼睛,看清楚是不是小姐,她旁边那位可是你惹不起的!”
张千又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冲上前去,试探地问道:“小姐?”
嫣然朝着张千点了点头,就听他大惊小怪道:“小姐怎么会在外面?这位是?”
嫣然道:“这位是三皇子殿下,你快进府去通传吧。”
“三、三殿下?”张千差点吓得腿软,声音带了些颤抖,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殿下和小姐,请进,小的这就去正屋通传。”
说罢他就屁滚尿流的朝着正屋跑去,经过珠儿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念道:“完蛋了,这下完蛋了。”
珠儿又重新回到嫣然身边,调皮地一吐舌头,道:“小姐,这个张千可真是睡糊涂了。”
嫣然一脸歉意地看着袁衍波,道:“让殿下见笑了。”
袁衍波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当先一步跨进了学士府,将她们主仆二人摔在了身后。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嫣然心中暗骂: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整个一喜怒无常的变态,好歹这里是我的家好不好。
殷嵩殷詹他们习惯晚睡,这会子还在书房说话,听到张千的回报,立刻放下手中的文稿,一刻不停地朝着外面迎了出去,心中还纳闷,这么晚了三皇子突然过来有什么事。
当他们看到纤尘无染的袁衍波,后面的两个缩头缩脑的人时,殷嵩真是气红了一张脸,顾不得袁衍波在跟前,就义正言辞地训斥了起来,道:“然儿,你也太不像话了。”
嫣然早就料到回来后会不得安宁,毕竟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只低着头立在原地,听着殷嵩的斥责声,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下来。
袁衍波看着嫣然老实认错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暗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去,还敢不敢和萧旭厮混在一起。不过面上他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和殷詹不时地说几句话。
就算殷嵩心中再宠着嫣然,但对于嫣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行为还是捏了一把汗,好在她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否则又无法交待。此时往日里的百般宠爱都化成了良药苦口的苛责,殷嵩阴着脸,怒道:“灯会人那么多,你万一被欺负了或者受了伤怎么办?你忘了你是怎么对你娘亲保证的了吗?还想出来女扮男装这个主意,这衣服是哪来的?”
“从哥哥那里拿的。”嫣然小声回道。
殷嵩看着也是一身男装的珠儿,道:“你和琪宣,竟然就这么由着然儿?罚你们练字三百张,以示警戒。”
“啊?”珠儿惊道。
“五百张。”
“老爷太多了啊,你忘了啊,珠儿不会写字啊。”
“八百张。”
珠儿刚要开口辩解,就被嫣然捂住了嘴,听嫣然道:“你再说就是一千张了。”
见嫣然还有心思去帮珠儿,殷嵩毫不客气道:“然儿,你身为主子,不以身作则。从明天开始,你就待在你院子里悉心抄写《女诫》吧。”
抄写《女诫》可以,可是抄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嫣然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那嫣然什么时候才能解除了禁足?”
听到她的疑问,袁衍波不禁为她侧目,不明白她为何执念于外面的世界,难道还是因为萧旭吗?一团火气又从胸中升起,不等殷嵩回答,他道:“殷大人,本宫觉得抄写并无多大用途,抄过也就放下了。”
“殿下的意思是?”殷嵩明知故问。
袁衍波淡然一笑,道:“倒背如流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