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二年8月25日,元明宗皇帝抵达王忽察都(中都)。8月26日,皇太子图帖睦尔觐见,兄弟亲热,大宴三天。8月30日夜,狂风暴雨骤至,正在酒酣醺醉的明宗皇帝突然七窍流血倒在席间,燕帖木儿赶忙寻找玉玺大宝,留下其子唐其势处理中都事务,解散明宗侍卫。保护着皇太子图帖睦尔连夜奔往上都,9月8日,在上都图帖睦尔登基称帝——文宗皇帝。史称:天历之变。
当李钰随着皇家车马一路向中都驰进的时候,她预感到历史正在现实中上演,她知道那个有点稀憨的父皇和世瓎这几天应该正在宴请功臣,而这些功臣也是将他送进坟墓的凶手。
八月的最末一天她们终于到达了中都。这天夜晚,狂风暴雨,闪电雷鸣。她和母后住在慈安阁的房间里,感觉要被这风雨卷起来一样,她瑟缩在毯子里,恐惧的祈祷着:风神雨师呀,不要再下了,雷公电母呀,不要再打了,李钰在此求你们了!但是人间的天子歿了,而且是被人荼毒而死,上天怎么会不雷霆震怒呢!李钰这几天在路上一直都不敢和元朝的母后说话,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像犯了罪一样。她如果知道父皇就要歿了。该是怎样的难过呀!她不敢再想了,无论如何明天要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这位母后。
来到元朝之后数数日子、看看天气就知道什么灾难到来。还是很准的预测。那是在未来不能想象的——如果北京的雾霾吹到元朝,昏天暗地的,那一定会被视为世间出了妖孽。但是北京人都会笑翻你没有文化:因为那是空气污染里面含有灰尘、硫酸、硝酸等成分组成的颗粒,跟妖孽扯不上边。这一个多月李钰除了看《论语》,还看了《易经》以及宋朝邵庸的《皇极经世书》。她觉得世间的奥秘和底蕴绝不是一门科学能解释清楚的。那门所谓的科学对于逝去的过去和和深奥的未来都只是半瓶子醋而已。就像现在自己一想到要回北京到哪里去寻找那扇门、那条路呢!
“皇帝薨了!”天蒙蒙亮,雨就停了。李钰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喊声和哭泣声。她骨碌一下就爬起来,让宫女们匆忙穿好衣服,向母后的房间跑去……
“母后、母后…。。”
“不答昔里,母后在呢。”
她们拥抱在一起,那一刻谁都没有再说话,就只有眼泪。李钰知道自己接下来这一天要泡在泪水里了。她只要看到别人落泪就会情不自禁跟着伤感。更何况是真心疼爱她的母后,她真的替她难过。对于父皇只见了几分钟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真的就像历史一样了。但是眼前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是多么疼爱她不逊于北京的妈妈,甚至比北京的妈妈为她做的更多,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吃穿用度她都悉心地照料着她,嘱咐着贴身宫女们。她享受着公主的生活。但是她不会跟这位母后撒娇,只有温顺。这倒也符合公主的身份。
“你留在这里,母后去兴德殿八不沙皇后那里去看看,然后再做安排!”
“我想陪母后过去看八不沙皇后。”她不想离开母后,这个时候什么意外情况都会出现,她必须守在母后身边,生死与共也好,有个帮手也好。反正是不想离开她。
“好吧!”母后看她坚定的样子也就答应下来。
她们一行人来到皇后八不沙的兴德殿,请安以后就坐下来,李钰原以为这些女人都会呼天抢地的哭呢,谁知道各个都很镇定,只是忧伤和疑虑都挂满脸上。
“我已经吩咐人去打听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见到圣上,唐其势将军守卫着大殿呢。说是圣上昨晚饮酒多了,撞在柱子上昏倒在地,叫来御医时已经歿了。御医又灌了很多汤药,仍然没有救过了。一早起来就着人过来禀报过了。”她有些哀怨的叹了口气。
“大丞相和太子一早就赶往上都去安排新皇登基的事情了,这边的事情都由唐其势将军负责。”看来这个八不沙皇后真是个没有一点主意的皇后,领着一众后宫傻傻的坐在兴德殿等着。连一点要求都不提,李钰不知道是她不敢提呢,还是真不知道提什么……总之这里没有她一个6岁孩子的发言权,自己老实呆着吧。
“皇后娘娘,再差人去问一下唐其势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圣上啊?”
“难道我们要见圣上最后一面也不行么?”
“是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是呀,应该安排我们去见一面了,都这个时辰了。”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母后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李钰怎么感觉母后比这些女人都要难过得多呢。忧伤使她漂亮的容颜显得有些圣洁。
临近晌午时分,皇后带着这些后宫娘娘及子女一群人,估计有四十多人的样子,向父皇驾崩的大殿走去。这种日子李钰只能低着头与妹妹昌国公主月鲁走在母后们身边,两个王子站在皇后八不沙的旁边,李钰的兄弟姐们都到齐了。接下来就是觐见父皇最后一次圣颜,李钰因为个子还矮,根本看不到榻上躺着的父皇的容颜,只是扑簌簌的流着眼泪,就是这样——任谁在那个场合也会流泪的。接下来的蒙古仪式大家就跟着做了,该跪下就跪下,该叩首就叩首,随着礼仪官的唱喝大家哀伤的行礼。
有抽泣声、有轻吟的哀哭声…。。但是没有人嚎啕大哭。李钰知道这些女人都出自名门,受到过严格的女德教育,不会失态失仪。
父皇驾崩的地第10天,新皇文宗的皇后弘吉刺•;卜答失里传旨赐死明宗皇后八不沙,原因是蛊惑后宫,妖言惑众。不颜忽鲁都皇后、脫思忽皇后留居后宫,领旨即刻携领公主回宫,分赐慈福殿、宸宁殿,颐养公主。贞懿公主、昌国公主保留原封号不变。接下来还有一堆后妃的名字赐死,殉葬。还有几位妃嫔降入太平王府为夫人。跪在地上的李钰已经惊呆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后宫妃嫔在皇上驾崩10天后还要赐死殉葬,这是他妈的什么天杀旨意?那一刻她几乎站起来要去揍那个宣旨的太监。母后拉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按着她的冲动。看到殿里身后一排排瘫倒在地的那些年轻女人,她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是如何被母后抱出那个宫殿的都记不得了。想的好好的这些日子要照顾母后,如今昏厥不醒的她又一次要被这个元朝的母后悉心照顾了。她好像在昏迷中还在大声地诅咒着那个该死的旨意。这些可怜的女人为了家族父兄的地位和荣耀将自己的贞洁和青春都献给了皇帝,而且还要跟一群女人共同伺候一个男人,到头来还没有到天年就又要陪着那个死去的皇帝去死。李钰绝望地想不开了。这种想不开的表现就是一直昏厥不醒。如果醒来她希望回到北京,回到爸爸妈妈温暖的家里。
又是一天一夜的守候,醒来的时候她喊着爸爸妈妈。但是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个美丽的蒙古母后,她清楚的知道她现在在大元的宫殿里。床前还有一个她熟悉的面孔。那张面孔也阴云密布的。
“母后……脱脱哥哥,你们都在呀!”眼泪又夺眶而出。
“公主,你醒过来了……不要太伤心了,赶快把身体调理好,哥哥带你回大都。”脱脱帖木儿很难过地看着她,母后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陪她一个劲地流着眼泪。李钰强忍着不再流泪了,因为那样身边的母后该是何等的难过呀。
“母后您还好吗?没有累坏您吧?您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守着我了。我已经好了。”她注视着母后关切地说道。
“不用担心我,母后没事!”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坚强的母后,她的那种坚强是用柔韧组成,李钰真得从心里佩服她。无论经历了世间多少大风大浪,她却总如一湖静水。以后的日子一定跟这个母后好好学习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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