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从回忆中挣扎着跳脱出来。
蔷薇把头发擦干,换上睡衣。她走到卧室,加了一件外套。阳台的门好像忘了关上,夜风一阵一阵吹进家里,凉凉的。蔷薇走过去,站在阳台上,俯瞰这座夜色下颓靡而绚烂的不夜城。她看到离这不远的游乐园里灯火辉煌,游人如织。摩天轮载着人们旋转着圈,其中还有人们或兴奋,或害怕的尖叫声,它们刺破天幕,气势汹汹地朝蔷薇而来,像是要刺破蔷薇的耳膜。此刻的小区静寂一片,一栋栋高楼酣然入睡,静静地站立着。看看这些由钢筋和水泥构筑起来的没有生命的颓然大物,阴森森,冷冰冰的,蔷薇觉得整个小区像一个巨大的坟场,嗖嗖地冒着冷气。
今晚,她无心参加这样盛大而热闹的午夜派对。她关上阳台门,回到房间,熟悉的味道,依旧是一杯酸甜的摩卡。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她打开音响,飘来的是林子祥与叶倩文的《选择》。这首歌对于蔷薇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相爱之初,那个男人信誓旦旦地应允蔷薇,说:“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用这首歌作为背景,作为我们爱情的见证。”可是,现在,只有撒落在地的回忆碎片,四分五裂,无力地着。
“呵呵!看来,今晚,我是注定逃不过你的劫了。此刻,你又在哪里,是否如我思念你一般,也同样在思念着我?我们说好的幸福呢?只怕现在都只是岁月的一道光,匆匆而过,不留痕迹吧?”蔷薇心里暗笑,这个男人始终如此厉害,终究一直牢牢地控制着她的心,像一只木偶,没有灵魂和思想。
蔷薇打开文档,以他们的爱情为原型写下的小说,她取名叫做《挫骨扬灰》,已经写了好几万字,全是他们开始相恋的时候,所留下的甜蜜。她从头到尾重新浏览了一遍。
交往之初,男人对蔷薇可真是好!那时候,男人都不让她外出工作,每天都让她在家里等着他。下班后,他们会手牵着手,一起去市场买菜。回到家,男人会亲手做饭烧菜,他不让蔷薇下厨,他怕累着蔷薇。
他真的让蔷薇很快乐,很幸福。和他在一起,蔷薇似乎都已经遗忘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她是父母的骄傲,她不知道几千公里外的父母是怎样焦急地满世界寻找她的身影。男人不让她与家里人联系,他说,如果她与家里人联系的话,他们就没有可能在一起了。那时的蔷薇听着男人的话,就那么傻傻地相信了。
男人大蔷薇七岁,蔷薇十六岁便已跟了他,在那样青春的花季里。那时候,蔷薇觉得他是一个很成熟,很会体贴人的好男人,用尽全力的去爱他。他会在蔷薇的耳边轻轻地呢喃,说“我爱你”;会亲吻她湿润的唇,回报给她同样的温度与爱意;他的指尖穿过她的秀发,紧紧地拥她入怀。
蔷薇最怀念的,最喜欢的也还是那些明亮而寂静的晚上。在那些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们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枕着他的胳膊,头紧紧地挨着他的胸膛。她每天总是有说不完的新鲜事要告诉男人,这个时候总是异常地兴奋和高兴。她银铃般的笑声总是回荡在男人的耳际,逗得男人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每晚,总是很晚很晚了,当男人沉沉入梦了,她才会停下她的滔滔不绝。她会起身,给男人额头一个温柔的吻,转而回到男人的臂弯里,与他相拥而眠!这时候,蔷薇总是笑着的,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有时候,蔷薇自己都觉得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话。自从和男人在一起,她的话匣子便如奔腾的大海,似乎永远也没有个尽头。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男人关于她的一切,甚至她的前世与来生。每一次,男人也总是微笑地倾听着,从不说话打断她激昂的演讲。他时常看着她笑,她比他小这许多,真是个孩子,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她的可爱,她的善良正是她最珍贵,也是他深深迷恋和爱着的东西。她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阳光和快乐,他觉得他应该用一生的时间来好好守护她,守护她的生活!
有这么一句话,“幸福来得太快,去的也太快!”
与男人在一起,蔷薇不用谁监督,催促,主动断了与家人的一切联系。她把男人当做她生命的全部,爱着他,念着他,依赖着他。她不懂很多东西,男人便一一耐心地教给她。他虽然是他的男朋友,但也许更像是她的家人,她的父亲。蔷薇完全地将信任交付于他,给了他她所能给的全部。她一直都希望着她能完完全全地属于那个男人,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
和男人一年后,蔷薇怀孕了。十七岁的蔷薇没了主意,她无助地看着那个男人。听到这个消息,男人很开心。他已经二十四了,他是真的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劝说蔷薇留下这个孩子。他更加细致地照顾好蔷薇,每天给她煲汤,陪她散步,她难受的时候,他便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其实,蔷薇心里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才十七岁,她都不敢想象她要怎么来照顾这个孩子。一直以来,在男人的照顾下,她自己都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孩子,她又怎么照顾孩子呢?她知道男人是多么地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却害怕这个孩子的降临。她孩子般地认为,这个孩子是来和她争夺男人的爱,她知道一旦有了孩子,男人便不会再如以前一样爱她,他定会将他的爱更多地给孩子,而不是她。不,她不要!她要男人只属于她一个人,只是完完整整地属于她,她不能让任何人来和她争夺男人的爱。
于是,蔷薇瞒着男人,偷偷地去医院打掉了孩子。她并没有立刻告诉男人,她还不知道怎么向男人坦白。每天晚上,男人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仔细地听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跳动声。他满脸幸福地对蔷薇说,“你听,丫头,孩子在叫我呢!他一声一声甜甜地叫着‘爸爸’,‘爸爸’!”蔷薇微笑着看他,并不说话。她开始有些后悔她自己当时的冲动举措。男人对她是那么的好,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不给他生一个孩子,和他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呢?蔷薇内心痛苦极了,她此刻多么的希望那个孩子再重新回到她的肚子里。
后来,日子一天天的过,事情再也无法隐瞒。她只好对他和盘托出。她说的时候声音很小,头也埋得很低,根本不敢正视男人的眼。男人越听越生气,脸上青筋突起。他很愤怒,很生气,他很蔷薇。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她怎么可以不和他商量,自作主张地打掉这个孩子!他更恨她居然瞒了他这么久,他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冷血无情!那是他们的孩子,她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嘛,竟然狠心地将他打掉!
男人红了眼,他把蔷薇按到在床上。他解下皮带,用尽全部的力气重重地抽打着她。每一鞭,声音都是如此的响亮。蔷薇很痛,但她却不敢出声。男人的心也很痛,他不断地打她,口中还不时地吐出一些羞辱人的话,句句直指蔷薇。最后,他累了,乏了,他怜惜地看着床上遍体鳞伤的蔷薇,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从那以后,男人便不再是蔷薇深深爱着的以前那个温柔、体贴、宠她爱她的男人。他变成了一个恶魔,一个专吸人血的恶魔,他日复一日地吸食着她的血。有时候,他又变得特别清醒,又变得温柔,充满怜爱的轻抚她的伤口,给她湿热的吻。
美好,快乐至此沉入海底,了无生息,留给蔷薇的是地狱,住满了恶魔的地狱。每一天,等待她的是刀山火海,没有止境的折磨。
蔷薇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就算过了这么久,想起那个男人,她也还是有些哽咽。她起身关掉了卧室的水晶吊灯,只开了书桌上那一盏护眼台灯,房间里响起她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