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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汉僭越 太子保汉王

十世劫 九命紫林猫 3956 2022-10-30 09:02

  自徐皇后去世,朱棣不曾立后。一则是思念亡妻,二则是后宫的那些女人们个个品行不端,出征之前好不容易宠了一个吕氏,还被莫名其妙害死了。后宫争斗比前朝争斗更甚,他也实在没心情立后。说到活剐人,朱棣是个行家,有时还亲自操刀,活剐三千宫女这事儿过了还不到三年,也算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后宫的女人们消停消停。此事全朝上下,自前朝到后宫无人不知,他这时候说出来活剐不是吓唬人,下人们一听此话,不由觉得背上冷汗涔涔。

  有皇帝发话,且下了重令,下面的人不敢糊弄。仅仅三天,朱高煦在南京所犯下的事情整理出来多达一百三十五起,其中涉及人命的五十三起,其他的虽然没有直接要人命,但不是强占田地、商铺、府宅、民女,便是巧取豪夺,不给人活路。

  更让朱棣难以接受的是,朱高煦居然胆大妄为到在南京中占了旁人的府邸后,在内宅花几万两黄金,混合黄铜打造一把龙椅。龙椅铜金雕龙,与北京城中的那一把别无二致,讽刺的是,他朱棣回朝屁股下坐的那一把是紫檀木的!只是刷了金漆而已!

  除此之外,有人反映说朱高煦出汉王府近则策马带随从而去,远则坐九匹马拉的马车前去。

  九马驾车,这是皇帝才有的待遇!

  而其他的各项规制,朱高煦能按皇上的规制来的话,就绝对不按王爷的规制来委屈自己。僭越之处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朱棣听人汇报,盛怒之下下令褫夺其官服。并对朱高煦说:“听说西华门的菩萨灵验,你且去那里好好面壁思过吧。花几万两黄金铸龙椅?你在上面坐着果真踏实?你还是先学着好好做普通百姓,再来说做皇子的事情罢。”

  说罢,朱棣不顾朱高煦声嘶力竭的请求饶恕,策马回燕京,并在燕京拟旨,废二皇子朱高煦为庶人,夺其爵位封地,囚禁于南京西华门寺庙,其子嗣与他一起在西华门为大明祈福。

  此事对张馥郁来说是绝对的大好喜讯。但还未等她高兴,朱高炽便上书请求对二弟从宽处置。张馥郁闻此十分不解。

  “太子,我知你宅心仁厚,可二皇子此次纯属咎由自取,你切不可为他多言。此时救他,无疑养虎为患,到时他举兵造反,你又将如何自处?”张馥郁实在坐不住,而太子此时和她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她只得斗胆去太子书房进言,希望太子在此事上不要仁慈过度,酿成大祸。

  谁知太子闻言并不答话。反倒是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太监关好了书房的门,示意张馥郁落座。

  “馥郁,这么多年,我本以为我们会是同心协力的恩爱佳人,不想世事弄人,你我的路越走越远了。我知道你对朱高煦心存芥蒂,也明白你和他之间不仅有公仇,还有私恨。”朱高炽恐怕有两年未与她如此说话了,张馥郁一时愣怔,竟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朱高炽叹息一声,目光淡淡,看向张馥郁,她不止为何,竟觉得有些陌生。同时亦大惑不解,太子与她同恨朱高煦,那为何太子还要上书救他,且不遗余力?

  她还没有问出来,朱高炽便开始答,一瞬间让张馥郁以为这是当年新婚之时,与他心有灵犀,不必问,斯人已懂。

  “我且问你,父皇可曾有杀了朱高煦的意思?”

  “没有。”把他囚禁于西华门,日日面对佛祖,自然还是希望他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既然没有,那么证明父皇对他还是有期盼的。我这么多年来,政绩勉勉强强,称得上称职,称不上举世无双;军功此生莫盼,称得上肩不能提,配不上做朱家男儿;文采略有小成,称得上读书万卷,做不到卓越风流……我这一世,也便如此了。唯一比所有人略强的便是……”朱高炽顿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胸口,“便是这一颗仁心了。”

  见张馥郁默然不语,朱高炽接着说道:“你我曾相知相守,到如今虽然略有同床异梦,但我们的目的一直是一样的,只是你从来不曾懂我。此番我知道你会来劝我,但是我实在赌不起,我不能肯定这不是父皇给我的一道考题。若我不救他,他日后定还会再次卷土重来,毕竟父皇并未真的起了杀心,但我在父皇和文武百官眼中的仁义君主的形象,将会完全崩塌。若我救了他,他必不会感恩,但父皇与朝野上下将会继续拥戴我,到时我还有力一搏。”

  “太子……你……”张馥郁从未想过太子如此心机深沉,倒是把她都给瞒住了。解缙曾说太子性格沉稳,坚若磐石,看不透;她还以为解缙故作姿态,不敢妄言。如今看来,最了解这位太子的非解缙莫属。他其实一直在忍,一直在等。他也一直把自己的优势明显的晾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就是装作仁慈大度的“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刀戳在心上,还滴着血。

  “馥郁,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心疼我,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我可以忍,但是你在别人面前不能‘太仁’和‘太忍’。我对你放心,一则是你懂得分寸,什么能忍,什么不能忍,你心里有数,不会坏了我的大事;二则是你做的那些事,刚好你那个让朱高煦有所忌惮,让他不至于那么张狂。”

  张馥郁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木然问道:“那你可知我为你做了何事?”

  “我自知道,我都记得。我不能与你过于亲近,不然你做的那些不能忍的事,他们会算在我的头上。”

  张馥郁像是回过来一点神:“你拿我牵制朱高煦,又在前朝和后宫面前表现出一副与我非同路人的样子,这样不会影响你仁义的形象是吗?”

  “馥郁……”

  “原来我也被利用了呢。我总以为我的夫君是一个不争不抢的人,是一个过于退让什么事情都不做的人。可我没想到,我居然是夫君这盘大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那被你下令不得再用棋盘的容贵嫔,到底是因为虚荣惹怒了你,还是因为她冒犯了我惹怒了你呢?”

  “二者皆有,前者是表演和借口,后者是掩饰与真心。”

  张馥郁苦笑中带着丝丝的冷意:“太子,这真心未免狠心了一些。”

  “馥郁,我……”

  张馥郁抬手止住了太子的解释:“臣妾明白了。你我都是为基儿谋个未来,皇室争斗你死我活残酷无比,我明白你如此做的理由。是郁儿矫情了。只是郁儿不明白,这次你为何又和我说了所有真相?”

  “此事重大,我担心你不顾大局,从中作梗。”朱高炽坐于书案前,用手指蹂躏着那本《论语》的一页书脚,说,“且下面的戏,我还需要你配合我。”

  “如何配合?”

  “我这东宫嫔妃中,能信的只有你一个。特别是近两年新入的妃子里,我怀疑有二弟的人。我接下来会做一场大戏,不遗余力的救朱高煦,你在后宫要装出一副阴沉不满的样子出来,逢人便说你与我情分还在,但面上一定要表现出不满的样子。你可明白?”

  “臣妾懂了,太子是让臣妾‘人话与鬼话齐出,不满与嫌隙共色’,臣妾懂得。”话到如此,她只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基儿,他们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只是为了基儿。

  朱高炽闻言皱眉:“王子安的《滕王阁序》莫要如此借用,亵渎了它。”

  张馥郁闻言称是,心中却在暗想:还讲究这个,我们早已亵渎了各自的人心,还怕亵渎一句古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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