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并没有死,胸前随身佩戴的长命锁残片救了他一命,也许是母亲在天之灵的护佑,夏侯杰的全力一箭,正好射中了被他时刻佩戴在胸前的残片之上。残片抵消了箭矢大半的威力,让迅疾的箭矢不至于射穿了他的胸膛。
即便如此,那刚猛一箭的冲击力,又岂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能够承受,巨大的冲击力将残片射成了一个凹形,在狗儿的胸前深深的烙印进去,震断了两根肋骨,更震伤了心脉,当时就口吐鲜血不止。
张辽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回想当时,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那样的结果对大家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当军医把昏迷不醒的狗儿救醒过来之后,张辽就再没有了半点好心情,先前攻下寿春的喜悦一扫而空。
张辽知道狗儿的身世遭遇,知道他母亲的来历,更知道貂蝉是死于杨修之手,若让这个孩子回到君侯身边,讨得君侯欢心。别说是相府之中,即便是整个安邑朝廷恐怕也将陷入一场浩劫。
狗儿的心性如何张辽无从知晓,但一个人长期浸泡在仇恨之中,必然会让他的人格异变,让他成为一个性格乖张,心地狠辣之人,或许会有人出淤泥而不染,但张辽从未见过。
狗儿苏醒之后却很平静,只要求尽快救出哑叔。张辽依照狗儿描绘指引,并没有费多大事便从暗室之中救出了无人看守的哑叔。
哑叔其貌不扬,佝偻的身体苍老而无力,无神的瞳孔看上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枯皮包裹着磷骨,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再加上口不能言,实在没有让他值得主意的地方。
只是,在隐隐约约中,张辽似乎能从哑叔身上闻到似曾相识的气息,遥远而醇厚,就像家乡并州的奶酒。
张辽注视哑叔良久,终觉面生,自己绝对从未见过,否则他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至于这种熟悉的感觉,恐怕是自己思乡心切吧。
安置好狗儿与哑叔的作息之后,张辽留下十几名守卫,保护他们的安全,自己返回军营,只待曹操的到来。
然而久盼曹操不至,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自称是张辽府上侍从,受命送家书而来。
可张辽一眼便看穿来人身形,并不是一个平常之人,张辽曾就在宫中任职,一眼便看出来人是一名宫中内侍。
张辽何德何能,岂敢在府上豢养内侍,此人可以掩藏行迹,说话又躲躲闪闪,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他的女儿张莹莹正是当今皇后,如今遣内侍千里追随而来,恐怕绝不是蝇营狗苟的小事。
放来人入城,引至僻静处,问得内侍名曰张千,张辽问道:“常侍可曾先见过丞相?”
张千道:“我奉皇后之命前来,只让我来为将军送一封信,见丞相做什么。”
张辽道:“若不事先禀明丞相,恐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张千冷笑道:“这天下还是大汉朝的天下,什么时候皇后给自己的亲生父亲送信,还需要先经过丞相的许可了?”
张辽一时语塞,当下再无多言,安置张千在自己的军营之中休息。
打开信件,其上笔迹凌乱,正是他那个曾经年少好动,不学无术的女儿手笔,对着信上飞扬跋扈的字体,张辽不禁想起幼时女儿的样子,嘴角不由泛出一丝笑意,连手中的信件也显得恍惚。
出神半晌,张辽终于收敛心神,凝看信上内容。
信中内容不多,只寥寥十几句,可每一句都像是刀斧利刃,让张辽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信曰:父亲大人安好,自安邑一别,已有三年未见,不知父亲身体可好。若健好,还请父亲为君分忧。陛下深陷牢笼不得出,不知天下之大,常忧身死之后羞入庙堂。奈何孤苦无依,朝中无一人可以倚重,不敢将心中愁思表露半分,幸得父亲领兵在外,可以助陛下成就大事。先前曹操暗中上书陛下,已经联合四方诸侯十几人,相约一同起兵,共伐吕布。父亲只需暗中作为内应,足以成就大事,光耀我张氏一门。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连署名落款都没有,若不是张辽熟悉女儿字体,恐怕他也不敢相信这份满含杀意的信,竟然是出自向来娇憨的女儿之手。
陛下党羽早就被剪除一空,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竟还有一颗百折不挠的雄心。居然还在妄想着能够剪除权臣,中兴大汉朝廷。
若在早些年,张辽或许会被信上内容打动,为了朝廷,为了皇权,做一次大义灭亲,匡扶正义的英雄。
但经过这些年的冷眼旁观,张辽早已经看清,所谓的大汉朝并不是终结这个乱事的良药,官吏贪腐,民不聊生,大汉朝廷无力掌控天下,早已经名存实亡。反而是吕布这个所谓的权臣,一手擎起了大汉朝的天地,让治下民众安居乐业,先有并州富甲一方,后有冀州、兖州万民归巢,屯田免赋,大修水利,奖励耕作生养,使得兵马所到之地人人夹道欢迎。
张辽早已从一个普通的吕布下属,变成了他忠实的信徒,因为只有他才能令这个乱世终结,也只有他心中装着的不是权利与欲望,而是装载着万民百姓的福祉,真正将将黎民天下放在个人荣辱之前。
记得大军在攻打豫州时,正逢秋收季节,吕布为了不耽误农民收做竟然在半月之中连破豫州郡县十三座,后来张辽知道吕布也不全是为了秋收,也有如意身陷定陶的原因,但谁又知道吕布真的没有当时的想法呢?
一个人身处高位,却不忘天下疾苦,这才是张辽最为敬佩的人。
张辽随手将信件扔进火炉焚毁,为女儿张莹莹所表现出来的急切而担忧起来。
皇帝已是成年男子,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可在张辽心中,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实在不该牵扯进这权力的争斗之中。
张辽不想背叛吕布,但他更不想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为皇帝陪葬,张辽知道,皇帝绝不可能是吕布的对手,即便再加上自己。
因为吕布已经获得了天下人心所向,上至士族大夫,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传颂其英雄盖世的美名,想来有朝一日,就算他取皇帝而代之,也不会有太多人心存反对。
况且张辽早就知道,所谓的四方诸侯联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孙权被册封为吴侯代荆州牧,高兴得烧香祷告,差点将列祖列宗的排位祭奠了一个遍,急令周瑜从九江南下,往南郡讨伐刘备,收复荆州去了,而马超则被册封为关中侯,许他经掠关中,马超正愁地域狭小无处施展,而旧秦之地被他糟践的民不聊生,早就对南边的汉中垂涎三尺,领得封赏之后更是千恩万谢,引着庞德攻打张鲁去了。
曹操所谓的四方联军,被两道随手写就的圣旨不攻自破,一点点的甜头,便足以让那所谓的联盟冰消瓦解。
张辽当即回信女儿,让她千万不可涉足权力争夺之事,更让他劝谏皇帝,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事已至此,绝不是一人一军就能够改变朝中的形势。丞相积威已深,已然不可撼动,让女儿劝告皇帝,就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朝堂皇帝吧,否则惹火烧身,悔之晚矣。
张辽写好回信,急往内侍张千暂住之地而去,希望他能尽早将自己的态度转告皇后,莫让她铸成大错。
然而张辽却没有发觉,他室内的火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被他扔入炉中的皇后信件依旧完好无损的躺在其中,一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藏在屋内暗处,看着张辽渐行渐远的身影,闪烁不定。
孟津商会,四下寂寂无人,原本塞满粮食的仓库,却因为南方的战争,皆都搬空了大半,会长庞元独坐于库院之内,面前摆着一张古琴,随手拨弄,发出高洁清丽的声响,绕梁三尺余音不绝。
一曲弾罢,庞元一手按住琴弦,沉闷的琴音戛然而止,庞元叹道:“好曲无人识,好马田中犁,谁解曲中意,谁识千里驹。”
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庞元遥对虚空,大笑道:“元就此别过,保重!”
说罢翻身跨上矮小的毛驴,,一拍驴臀,大叫一声:“驾!”
然而胯下毛驴却纹丝不动,仿佛并不想离去一样,悠闲地仰着头,发出一声孤单的哀鸣:“昂~呕~”
庞元气了个半死,这蠢货真是大煞风景,完全破坏了他刻意营造的氛围,本来是“事了抚身去,深藏功与名”的隐士之风,如今被它这么一叫,却是十足的田野气息,此前的诸般努力可都算是白费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庞会长这是要往哪里去?”
庞元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正站在门口,一声劲装在身,披着一件绛紫色披风,腰挂宝剑,背有短弓,正是他曾经见过的上使少女。
庞元记性一向很好,他还记得少女名叫吕玲绮,大名叫应当叫吕如意,当然这是他后来推测出来的。数月之前曾在此征调过粮草,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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