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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国破山河在 第七章 报复

赤阳墨帜玄武歌 樗木 13695 2022-11-07 23:47

  樗里骅见王鹤一行走后,便令各什长领着军士们回帐休息,随即转身对魏元琦耳语良久。

  魏元琦听后,本来耷拉的脑袋瞬间抬起的老高,瞪着眼睛看着樗里骅。

  樗里骅淡淡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敢不敢去”。

  魏元琦低头稍一思索,突然抬头搓着紧张的冒着汗的手说道:“敢”。

  樗里骅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那就速去速回,记得依令行事,切莫自作主张。”

  说罢便不理狂奔入军营的魏元琦,自顾自朝着中军帐内走去。

  高云策、梁青书、柳郃几人看着两人一番耳语,魏元琦便匆匆离去,樗里骅也不做声,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樗里骅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但方才樗里骅将粮草全部赔给了王鹤,让他们心中也是又气又乱,高云策和梁青书心中突然生出了此番根本不该随樗里骅戍边的心思,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一走了之,还是想想该如何处理善后才是正解。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跟随樗里骅回到中军帐内,看见先来一步的樗里骅正在案几上奋笔疾书。

  不一会,樗里骅搁下手中的笔,拿起写好的书信又看了一遍,便折起来递给高云策道:

  “高兄,请速速将此信件送往龙德城交与县令。”

  高云策拿着信呆了一呆,犹豫片刻,高声对樗里骅说道:

  “百将大人,您是想报官?”

  此刻不仅是高云策,连同梁青书也看懂了樗里骅的意图,心中对樗里骅不禁起了一些不满和轻视。

  高云策将信件放在案几上,对樗里骅道:

  “樗里兄,你我几人相交数年,樗里兄待我等不薄,我等也仰慕樗里兄不畏权贵,浊青莲而不妖之大节,便也将性命托付给樗里兄。

  但今日之事让我等有些看不明白。

  王家分明是有意来闹事,但樗里兄却如此软弱可欺,我虽明白樗里兄用意,但如此一来且不说我军士日后守关要忍饥挨饿,就是心里也会对主将离心离德,我怕...”

  “好了。”

  樗里骅温言挥手打断高云策话语,将书信再次递给高云策说道:

  “此去龙德城,需在县衙门前耐心等待,县令若不开门就一直等下去,县令若开门,便呈上信件马上回营。

  县令若见你,嗯,估计他不会见你的。

  但若是见你,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他即可,出县衙后便速归来。

  明日一早我们就要拔营了,按计划我们明日晚间便要到达玉宵关。

  从这里到玉宵关,只剩下四十余里了。”

  高云策怔怔的看着樗里骅,见他好像痴呆了一般对自己说着虽然明白却仿佛还有深意的话,便接了信件扭头看了看梁青书。

  见梁青书也懵然不解的摇摇头,便立在地上不知所措起来。

  只听樗里骅又道:“现已戌时,城门已闭,拿我的鹿符快去吧。”

  高云策伸手接过鹿符摇摇头转身离去。

  不管内心多么不满,高云策、魏元琦、梁青书三人总是无法拒绝樗里骅的安排。

  这几年樗里骅带着他们三人办理了一件又一件别人无法办到的政事,让他们心中对樗里骅产生了本能的信任,虽然觉得这次樗里骅做的不对,但,又能怎样。

  见高云策出了大帐,隐没在暗淡的天色中,樗里骅又伏在案几之上写了两份信件,写好之后转头看着梁青书,对他说道:

  “梁兄,通知民夫明日上午即可离开本军,这两份信件一份是交与民夫完职交差的说明,一份是写给介子的信件,也请民夫代我送到酒楼。”

  说罢又掏出一些碎银,递给梁青书。

  梁青书当然明白这些碎银是打赏送信的民夫所用,叹了一口便摇着头接过信件、碎银而去。

  樗里骅低着头看着火盆中的烈火,良久不语。

  柳郃站在帐门处,有些担心的看着樗里骅,正想着如何去安慰自己的主将,但又不知道去说些什么。

  自己其实也是和高云策等人一样,觉得樗里骅太过软弱了。

  大帐里静悄悄的,如同账外的后营一样安静,安静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人似的。

  火盆里的木材被烧得噼里啪啦,就连梁青书等人回来樗里骅也不愿相见,只是叫柳郃着他们回帐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吹得军帐摇摇摆摆。

  此时,樗里骅抬起头来与柳郃对视一眼,柳郃看着樗里骅“啊”的大叫一声。

  因为柳郃看见樗里骅的眼睛里血红一片,在炉火的微光下照着他惨白的面庞犹如罗刹一般。

  只听樗里骅喃喃低语道:“终于要开始了吗!”说罢,便走到榻上和衣而眠。

  ......

  王鹤和自己的家仆、运粮的族人以及五名衙役从樗里骅军营出发后,一路向东蹒跚而行。

  已经下了四天的大雪让道路异常难走,但王鹤这位已过花甲的老人此刻看上去分明像个精壮的小伙模样,神采奕奕的拒绝了乘车而选择了步行。

  随行的精壮小伙-那五名衙役都有些跟不上王鹤的脚步了,但他们一路上还是尽情的拍着王鹤的马屁。

  连天的大雪下的道路也无迹可寻,这让粮车走的异常缓慢。

  王鹤及那五名衙役便不知不觉间慢慢的走到了粮车的前面。

  王鹤此刻内心溢满了豪迈,仿佛干了件天大的事情。

  他想到赵渊听到自己夺走了樗里骅全部粮草后肯定会非常高兴,说不定假以时日瞅空会向赵之泽大人美言几句,就不禁快乐的哼哼起来。

  欢愉起来总是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所以王鹤等人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到了龙德城外。

  王鹤家宅在龙德城东的王家塬,过了龙德城还需再行十余里路程。

  一同同行的衙役们也已准备与王鹤告别后便进城向王鹳交差。

  就在此时,只见两人正低头疾走,从后越过他们一众行人,欲往城门方向而去。

  这个时辰怎还有人在城外夜行,众人也都觉得十分好奇,便看向二人。

  “咦?”

  王鹤身边一人轻声道:“这人好生眼熟,好像是樗里骅身边之人模样。”

  王鹤一听也有了兴趣,便尖声叫道:“拦住他们!”

  疾行二人正是奉樗里骅之命到龙德城报官的高云策和随行的军士,因为王鹤等人押着粮草便走的很慢,加之高云策一路急行,两队人就在城门口相遇了。

  高云策怕衙役进城后做些手脚让自己进不了城,就急忙超过王鹤等人,希望可以在他们之前进得城门。

  正行进间,突听后面有人在喊止步,不用想肯定是王鹤家人。两人不禁加快了脚步跑向城门。

  王鹤一行人看到高云策二人不停反跑,便从队伍中跑出来七八人追上前去。

  高云策身后的军士倒是受过训练的,身手敏捷越跑越快。

  但高云策久在总制府做文职,本来就在雪夜赶了近一个时辰的路,体力已经没有剩下多少,这突然间一跑,便把吃奶的劲也用上了。

  但没过多久就已力竭,眼瞅着后面赶来的一行人追上了他。

  随行的军士一看高云策被抓,便也不往前继续跑,转身折返回来。

  王鹤看见一众人押着高云策走来,便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夜晚在这城外鬼鬼祟祟的,是不是逃跑的更卒。”

  高云策抬起头看着王鹤,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大叫道:

  “对,我就是从栖霞关逃下来的更卒,拉我去见官吧,我不怕,不怕!”

  王鹤听后顿时一乐,随行的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鹤笑道:“你这娃娃倒也有趣,既然是逃跑的更卒,不求我们放你一马,反而要让我们送你去见官。”身边的人听后笑的更加开怀。

  一名衙役走上前去,一巴掌将高云策脸庞打肿了老高,嘴里说道“老子便是官了,叫你小子逃役”,边说边打,另一名衙役在高云策身上将樗里骅写给县令的信件及鹿符搜出,转身呈给王鹤。

  王鹤接过信来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冷冷的对高云策道:“樗里骅这小子想去报官,你觉得县令大人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在这龙德县城,莫说小小的大夫、百将,就是他老师介鸳来此,我说这天是黑的,他也不敢说是白的。”

  说罢哈哈大笑,将书信和鹿符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边走边向五名衙役道:

  “不要拦着,让他们去告官,明日孙县令要是着人请我,你等就让王县丞在家准备好杏林苑的羔羊肉和清木酒,免得让我饿着肚子跑一趟。”

  五名衙役点头哈腰目送王鹤东去后,便也不理高云策二人,速速进了城门。

  高云策与那兵士二人虽然受辱,但总算能够顺利进入龙德城,不免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纵然之前听王鹤的话外之音明显是说这龙德城中官官相护,王鹤根本就不怕自己告发。

  但又一想这来也来了,总不能试也不试就仅凭王鹤几句话打道回府吧。

  二人凭着鹿符进得城门,低头匆匆来到县衙门口,高云策用上吃奶的劲使劲敲打着县衙的大门。

  “哐哐哐”高云策将一天来的屈辱都发泄给了县衙大门。

  “谁啊!不要命了吗?深更半夜敲什么敲,有事明日再来!”好半天终于有人在门里答话。

  高云策哪里敢让门内的人再回去,便又对着大门拳打脚踢,

  “咣咣咣!”大门被震的嗡嗡作响,半个龙德城的狗也惊的吠了起来。

  “哗”,大门终于打开,里面出来了十名穿着短袄的衙役,为首一人一脸凶相,对着高云策吼道:“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吗?看我砍了你的手,让你再敲门。”说罢便要抽出腰中的短刀。

  高云策忙道:“且慢,我有鹿符在此。”说完赶紧从包袱里面拿出鹿符和信,递给衙役说道:“我乃原州戍边大夫樗里骅帐下军士,有急事禀报县令大人,烦劳速速通报。”

  那衙役闻言这才转了凶性,将腰刀放了回去,伸手接过鹿符看了一眼真伪,便又还给高云策,拿着书信转身进入县衙之中。

  高云策与军士二人在县衙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都过了子时,才终于看见那衙役无精打采慢吞吞走了出来。

  高云策连忙上前,对衙役拱手道:“这位大哥,县令怎讲?”

  那衙役对高云策道:“县令大人已知你等的诉求,只是这连日来像你们这样的更戍军士所犯的案子太多,今日天色太晚,县令着我明日一早便将案子转到县尉处,你等先回吧。”

  高云策一听拉着正要转身回去的衙役道:“这位大哥,我等是苦主,不是作案的更戍军士,怎地转去县尉处,可否通融让我进去向县令大人报明详委。”

  那衙役一听便瞪大了眼睛:“你意思是说我没有向县令大人据实禀报吗?这大半夜的,给你们入报是看在你们戍边辛苦的份上,要是寻常百姓,早就一刀砍了你的鸟舌,让你再聒噪。”

  高云策忍着辱骂,忙道:“衙役大哥,别误会,只是事关我戍边百余将士生死,还望衙役大哥通融。”

  “天天都有人这么说,要是天天通融,这碗饭我还吃不吃了。

  你戍边将士生死关我何事?滚!”那衙役一把将高云策手拨开,就要进门而去。

  正在这时,这衙役突然看见十几人从远处奔跑而来,当前一人急道:“快去禀报县令大人,县丞王大人到。”

  这衙役一听大半夜的县丞来此,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便赶忙命人打开大门,迎了上去,向着大步流星行来的众人当中那位体态微胖的老者就要参拜,却没想到被那老者一脚踢开:“滚开,孙大人可在府中。”

  衙役连忙爬起来,跟在后面道:“回王大人,孙大人在府内。”

  众人边说边蜂拥进入衙内。

  高云策和兵士见此情形也是面面相觑,看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自己记得樗里骅嘱咐,如果县令不见自己,将书信呈上回营即可。

  所以两人也无可奈何的转身出城而去。

  县衙内此刻灯火通明,县令孙玉才原本看了樗里骅诉状之后头大如斗,他也明白这八成是县丞王鹳和王鹤故意为之。

  但他虽然比王鹳官高一级,但实际王家在原州攀上赵之泽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取而代之也是迟早的事情。

  自己这个县令当的也是战战兢兢,遇上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哪敢引火上身。

  但身为一县主官,他当然知道樗里骅爵级以及他与介鸳的关系。

  樗里骅倒是不足为惧,但介鸳可是卿爵,在原州至少还是名义上第二把手。

  管此事怕得罪王家,不管此事又怕介鸳怪罪,想了又想还是不要得罪王家为妙,但也不能直接得罪了介鸳,便让衙役回复高云策称明日将案件交给县尉处理,这样也在形式上符合律例,毕竟县尉主管一县诉讼案件纠纷。

  正处理妥当准备休息之时,忽然听见王鹳来府,孙玉才便连忙收拾衣冠来到后堂与王鹳相见。

  当他听见王鹳说自己哥哥王鹤一行人方才被不明来历的匪徒尽数屠戮后惊得手上的茶杯都掉落地上,摔个粉碎。

  孙玉才只听王鹳歇斯底里叫道:

  “孙大人,我大哥及族中一十六人尽数被人屠戮,还请大人为我族人做主哇。”

  孙玉才听言随即下令让府内衙役将此事马上通知县尉张林,并让县令府内衙役与县尉衙役一道全部出城到事发地点查验案发现场。

  待衙役都走之后,孙玉才对王鹳劝慰道:

  “王县丞节哀,我县发生如此人神共怒之事,孙某定为王县丞主持公道。

  只是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王县丞可有思绪。”

  王鹳怒目圆睁忙道:“定是樗里骅所为,请孙大人发兵讨此逆贼!”

  孙玉才终也是老为人世,在经过了刚才一番震惊与慌乱后,此刻已是平复下来。

  听王鹳说是樗里骅所为,再联想到刚刚樗里骅送来的状子,他本能的感觉此事蹊跷,便转了转眼珠,沉吟片刻缓缓坐下。

  孙玉才看着王鹳又问道:“樗里骅戍边至玉霄关,今日下午才来报关,据称该部人马为百人,此刻正驻扎在城西十里外牛首山下,明日一早便要去往玉霄关,本县也是下午才得知此事。

  王县丞是从何处知晓樗里骅军队路经本县之事,又为何一口咬定贵族人为樗里骅所杀?”

  说罢,端起新沏的茶水,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王鹳听罢一愣。他也算是听明白了,孙玉才这老狐狸肯定是得到一些信息,在这里打迷糊眼。

  但死的不仅仅是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还有自己的亲哥哥,想到这里便又悲从心来,也不管不顾,便将今日王鹤去樗里骅营内闹事之事向孙玉才说了一遍,只是事情变成了接到王鹤报官,说樗里骅军队践踏族内耕地,便派了几名衙役随着王鹤去樗里骅军营调查。

  而樗里骅也是当场认罚,以军粮为赔偿,所以回家的路上肯定是遭到了怀恨在心的樗里骅兵士埋伏。

  自己大哥一行人等皆被诛杀,只有一人受伤装死才侥幸逃生,待贼人走后赶紧跑到龙德城向自己报信。

  孙玉才听罢,对王鹤道:“王县丞,樗里骅军士过境走的是城西之路,贵族封地在龙德城东,樗里骅军士如何又绕到城东践踏贵族耕地。”

  王鹤听孙玉才发问,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这本来是自己与王鹤先前商量好为难樗里骅的借口,原想樗里骅即使知道王家家产在城东,但毕竟非龙德本地人,根本不能确定城西是否有王家田产。

  但孙玉才作为一县之长,肯定知道王家在城西根本就无田产,所以孙玉才发问,王鹤便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孙玉才见王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好逼迫王鹤太紧。

  如果王鹤撕破脸皮,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口舌之快也只能是一时得益终生后悔,所以孙玉才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方才王县丞说曾派五名衙役随贵族人一同去过樗里骅大营,那这五人可否遇害?”

  王鹳见孙玉才不再提及前事也是心中一松,便赶忙将那五名衙役与王鹤在城门外分手之前事宜原原本本对孙玉才讲了一遍,其实这也是那五名衙役事发前刚刚汇报给王鹳的,王鹳还记忆犹新,便又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孙玉才。

  孙县令摸摸胡须,对王鹳说道:“王县丞,那幸存家丁可能肯定诛杀令兄及族人之事是樗里骅的人所为。”

  王鹳看了看孙县令,想了想他问这问题的用意,也是突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对孙玉才说道:

  “报信之人说,我兄长一行人刚离开龙德城八九里地时,从道路两旁突然杀出好几十人,虽然天黑看不清来者面孔,但这些人边冲杀口里边喊:

  “大鱼、富贵、寨子”什么的,冲上来就一顿乱砍,砍倒人之后在每个尸体身上都搜刮了财物,而后便拉着马车向南而去。”

  说完他突然也发现,幸存的族人说这些贼人冲杀时口里喊的是“大鱼、富贵、寨子”,这分明是流寇作乱时喊得黑话。

  六年前“清川之乱”时的画面忽然跃出脑海,当时不就是灾民们在道路两旁打劫商贾及富贵人家的财物,再跑入须弥山脉以东的伏牛山、牛首山、新旧龙潭等深山老林中去躲避官府围剿吗。

  与之前清川之乱相比较区别只不过是人数多寡而已。

  他们每次伏击之时总也是喊得类似的话语,难道又有流寇作乱?

  这个想法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看看孙玉才,孙玉才也看看他,估计两人也是想到了一处。

  但王鹳马上说道:“孙大人,今年虽不是丰年,粮食总是有些收成,不至于发生民乱,况且这流寇也不会跑到城郊来抢劫。

  定是樗里骅假扮流寇所为,孙大人明察。”

  说罢这王鹳竟然抓住了孙玉才的双手,显然是他觉得樗里骅卑鄙无耻,杀完人后不敢承认,让他心生怒意,但却慌乱无助,生怕孙县令被樗里骅所蒙蔽。

  孙玉才缓缓撤出手来,对王鹳道:

  “王县丞,你这是关心则乱,但也是人之常情。方才说那些贼人往南而去,樗里骅军营在龙德以西,这南辕北辙也是疑点,不好直接猜忌武将,寒了戍边将士的心呐。”

  说完见王鹳又要起身,便压住王鹳的手又道:“方才你来我府时可看见门口站着两人?”

  王鹳来时匆匆忙忙,隐约记得当时县衙大门敞开,有很多衙役站在门前,初时他还以为是职夜衙役得知他来便在门口先行等候,但听孙玉才这么问,看来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王鹳便摇摇头,说道:“并未注意。”而后停声以待,想听孙玉才如何说。

  果然孙玉才站起身,走进内堂,不一会便拿出一封书信交给王鹳,道:“王县丞过目。”

  王鹳赶忙接过,打开信一看,恰是樗里骅状告王鹤强抢豪夺军粮的状子。

  他也并不惊奇,因为衙役也向他汇报过在城门口与樗里骅派来告状的兵士相遇之事,并且方才也对孙玉才说了此事。

  孙玉才道:“方才在我府衙门口的二人就是樗里骅派来告状令兄的兵丁。

  王县丞,令兄去樗里骅大营将百余名军士的粮草悉数取走,樗里骅可曾有抗争之意?”

  王鹳想起自己的衙役回来汇报时,说樗里骅非但并无抗争,而且王鹤怎么说樗里骅怎么答应,让这些衙役都生出了鄙夷之心。

  便对孙玉才答道:“据衙役回报,并无反抗。”

  孙玉才又道:“方才你说衙役曾向你回报,樗里骅派人要来我县衙告状,告状之人又与令兄在城门口相遇。

  如若樗里骅准备派兵击杀令兄,又何必多此一举,指使兵士来我县衙告状。”

  说罢,孙玉才站起身来,看向门外,口中说道:“王县丞,依照秦律,无故击杀贵族子弟,可是要诛三族的,樗里骅也是贵族,如果真是他所为,虽不至于诛灭三族,但身首异处是肯定的,我想他不会不懂这番道理,听你谈起此人做派,我是真的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其实,这样想的不仅仅是孙玉才,王鹳细细琢磨前因后果,也觉得像樗里骅这样胆小如鼠的贵族子弟,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胆魄去派兵诛杀王鹤,或者把樗里骅换做是他自己,最多也就是记恨王家,又怎敢去杀人,以性命相博。

  但他冥冥中又在心中笃定此事十有八九必是樗里骅干的,这让他内心充满了矛盾,但却苦于无证据。

  孙玉才也不可能仅听凭他一面之词就下令发兵攻打戍边兵士。

  他再次看了看孙玉才,这个他平日里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县令,这个他随时都能够踢下去的摆设,不知为何此刻形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个老狐狸,王鹳心中暗骂。

  两人你言我语分析着事态,等待着出城勘察的县尉和衙役消息,不知不觉间,一夜已过。

  门外天色渐亮,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上山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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