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看着赵青儿那惶恐的眼神,萧槿便是一阵阵的心痛袭来。
他紧紧抓住赵青儿的手,面色坚毅的说道:
“你先和顾大夫他们回去,我再想想办法,萧子硕纵然做不了国君,那也于我有着知遇之恩,萧槿万不能看着子硕被他们害死。”
“萧槿,万事不可勉强,但恩情却不可不报,自我赵青儿跟着你来到齐国,我就下定决心生生世世陪伴在你的左右,我又怎能独自回去。”
见赵青儿说的坚定,萧槿的心中顿时间生出了阵阵暖意。
“只是,这太过危险,我怕。”
“你怕我拖你的后腿,让你还要顾及我的安危吗?”
赵青儿突然微笑了起来,她向萧槿问道。
见萧槿点了点头,赵青儿突然郑重的说道:“萧槿,河东琪县李家家主之妻是我的姑姑,我和小莹会在那里等你,你安然去做你的事情,做完后便来那里寻我。”
萧槿闻言有些吃惊,他看着赵青儿似是有些疑惑,赵青儿自然明白萧槿在想些什么,便对萧槿笑着说道:“你可知前些日子顾叔叔为何没有杀你吗?”
萧槿闻言便突然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来自己还以为那日是凭着伶牙俐齿,对顾道远一番针砭时弊才打消了他的杀意,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简单。
他想起那日去顾道远那里前赵青儿所说的话,明白定是赵青儿使了些手段,才让顾道远没有杀了自己。
所以,赵青儿跟随顾道远等人回秦时,沿途离开投到琪县也就并非是难事了。
“萧槿,我知道,你是为了获得爵位才会如此执着,可是你却不知道,我赵青儿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我只希望能够和你常相伴,像早上遇到的那老妪一样,平平淡淡的渡过此生足矣。”
听着赵青儿的情话,萧槿强忍住自己内心中无数次想要放弃的冲动,一把拉过赵青儿,将她紧紧地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事已至此,萧槿已经没有退路,他多么想和赵青儿找一处无人问津之地隐姓埋名渡过此生。
如果萧子硕没有遇险,他便立刻会这么做,但是萧子硕此时已是危在旦夕,萧槿又怎会默不作声,看着那个照顾自己良多的兄长去死呢。
“去吧,萧槿,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会将利害作为处事的唯一目的,这也是我赵青儿选择你的唯一理由。
我怎么会将这理由从你手中夺走,让你变成我憎恶的模样呢。”
看着萧槿走出驿馆的背影,赵青儿喃喃自语的说道,眼角的泪水再也忍将不住流了下来。
这一去,萧槿便是要和齐国的那几位巨头直接冲突了,当看着他的生死将只在一线时,赵青儿却如何能够舍得。
萧槿离开了东京城,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便是去找廉闵商量对策。
因为廉闵并不同于秦国人,他杀了权玉已然是与萧子堰水火难容,唯今莫说萧子硕是被人陷害,就算是真的对芈夫人做了禽兽之事,那也绝不会再倒戈投向萧子堰了。
一个时辰后,萧槿便来到了廉闵的军中,廉闵一见是萧先生到来,便连忙迎出帐外。
那日在潆城,他始终觉得有些对不住萧槿,所以对待萧槿的态度也是格外的热情。
萧槿进账之后,便让廉闵将帐内的兵士驱离出去,廉闵见他一脸的严肃,便知事有不妙,连忙照办。
“萧先生,昨日你发来的信我已经收到。
信上不是说三日之后先公下葬之时长公子让我率领大军集结于送葬的沿途吗。
为何先生今日便来我军营中了?”
萧槿闻言,便是深深一叹,将今早之事和从禁卫口中获知的消息对着廉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通。
不出萧槿所料,廉闵一听便是大吃一惊,这个统领着近十万齐军的大将立刻慌了手脚。
“萧先生,长公子定是被奸人所害,先生可有办法救出长公子?”
萧槿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真如那名禁军兵士所言,怕是现在长公子已经被下狱,而且人证物证俱在之下,长公子如何能洗刷掉罪名。
唯今之计,只要能保全长公子性命就已经很好了。”
“那,那我们该如何去做?
萧先生,总不能等在这里吧。”
萧槿见廉闵一副颇为着急的模样,便将方才他想好的计划对廉闵讲了出来。
廉闵不听则已,一听之下便立时再不做声了。
“廉将军,当初是我说服你让你投入长公子麾下,如今又是我请您出兵救出长公子。
此计却是有些不敬先公,而且其中成算也只有不到一成,要是输了,将军便会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萧某自问愧对将军,所以今日之议廉将军即使不同意,萧某也定不会怨恨将军的。
如不出萧某意料,三日后,先公入葬之日,便是宣布萧子堰继任齐公之时,如果将军此时拿着萧某的头颅去投萧子堰,那将军的成就绝不会在权玉之下。
但将军务必记得韬光养晦,一旦新君继位便要领兵在外,不然将军杀权玉之事始终会是萧子堰的心头大恨,他迟早会对将军下手的。
但将军如果手握重兵,则萧某保将军十年无碍。”
萧槿对着默不作声的廉闵振振言罢,便见廉闵突然起身,那如玉般的面孔泛起了潮红。
他一把抓住萧槿的肩膀说道:
“萧先生不必出言激我,长公子曾经两次救我,我若惜命,那日在潆城外便不会杀了权玉去投长公子。
萧先生是秦人,只与长公子相处半年便能以命相报,难道我这齐人还不如你这未及弱冠的秦国少年吗?
先生说罢,如何做,廉闵听先生的。”
萧槿看着面前的玉面汉子,看着他红了的脸,红了的眼,突然间,萧槿似是有些被感染了般,内心中一股视死如归的豪迈便从心而出,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呵呵”,
萧槿笑了,他突然间觉得自己错了。
自己曾经的认知被眼前这位玉面汉子彻底颠覆了。
他曾经对这些贵族们有着深入骨髓的偏见,他觉得贵族们是自私的,他们做事的出发点永远都涵盖着利益二字。
江户如此、方恒心如此、赵之海如此、顾道远如此、就连萧子硕也是如此,不论这些人与自己的关系好与不好,他们永远都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
而廉闵,却和他一样,将情义放在了利益之上,将恩情看的比生命还重。
萧槿筹备了一路想要说服廉闵的说辞一句都没有用上。
他却是小看了这位齐国将军。
萧槿目露坚毅,眼光中散发出不符合自己年纪般的光芒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廉闵。
“廉将军,兵贵精,不贵多。
请廉将军整备一万精锐士卒即可。
东京城中有十万禁军,而且十万楚军也将在这两日来到东京。
如果我们尽发大军强攻东京,那么长公子便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一旦攻势不利,被禁军拖住了手脚,随后而来的楚军将会让我们受到腹背夹击之中。
所以这次用兵也只能智取,不可强来。”
......
“大伯父,三叔父,四叔父,子硕错了,子硕没有想过要这样做啊。”
齐国天牢内,披头散发的萧子硕紧紧的抓住牢房的栅栏,半只身子倚靠在冰冷的石墙边不住的喊着同样的话。
他已经喊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他的喉咙都喊哑了,那句并不复杂的话在旁人耳中根本就听不出内容来。
从昨夜到今日,萧子硕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再到大悲,他目光呆滞看着远处天牢的窗棂。
萧子硕根本就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这漆黑的牢中,更不知道为何昨夜会做那样真实的梦。
那个梦让他颤栗,让他后怕不已,他无数次闭上眼睛想要从梦中醒来,但当他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仍旧是在梦中。
慢慢地,萧子硕逐渐明白了过来,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自己真的在天牢里了。
那么说,昨夜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不,不可能。
萧子硕不愿意相信,他原本就要继任国公之位了,原本已经胜了。
他们下药害我,大脑中一片空白的萧子硕终于辛苦的想明白了所有原因,他突然转头看见了在一旁哀怨哭泣的女人。
“明珠,你怎么也进来了。”
萧子硕颤抖着向那哭泣的女子问道。
那哭泣的女子听到萧子硕唤起自己的名字,便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终于知道自己是谁的男人,扑到他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公子,你终于认得我了,公子,家被抄了,我们该怎么办?”
那叫明珠的女子一边在萧子硕的怀中哭泣,一边颤抖着说着。
萧子硕拍了拍自己仍旧剧烈疼痛的头颅,他在明珠的哭泣声中慢慢的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柳公公的相邀,芈夫人的异常,然后自己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做了自己想做却不敢去做的事情。
后来萧望一脚踢开了房门,一些兵士将自己绑住,再后来大伯父来了,四叔父来了。
萧子硕想起了大伯父痛惜的眼神,想起了四叔父的喝骂声,想起了芈夫人的哭泣,还有,还有萧望看向自己得意的笑容。
萧子硕将头撞向冰冷的石墙上,“咚咚咚”,吓得他怀中的妻子连忙抱住了他的头。
“明珠,你信我不信,我是被害的,我是被他们害的啊。”
萧子硕嚎啕大哭起来,在这黑暗阴森的天牢中,萧子硕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公子莫哭,生于公室家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明珠陪着萧子硕流着眼泪,她虽然并不知道昨夜萧子硕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却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成为了公子之争中失败的那方。
刘明珠是蜀国的公主,又怎么不会知道在公子之争中失败的后果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