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汽笛声响起,普兰店湾往日的宁静被闯入的军舰们打破。深深插入辽南半岛腹地的运输舰队已经抵达新金。在一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八条炮艇的保护下,装载了四个海军陆战队营、一个步兵团的运输船在海湾里下锚,海陆战第一营的战士们开始有序地换乘舢板。
从战场表现来看,后金在收到烽火台的警报后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应对。直到最前方的额尔古纳号驱逐舰用舰艏炮轰击建奴的港口,建奴们才从舰队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停泊着少量船只的港口立刻陷入混乱中。
刘朝恩开始组织登陆的时候,我正在轻巡洋舰黑龙江号上观看这次战斗。没有筑垒区,没有炮台,没有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倒是海军陆战队们努力划向的沙滩和我的梦境里有几分相似。
肖蔚然上士和他的同袍们一起,在排长的指挥下甩开膀子划船。他们从运输船上下到这条登陆艇后,便开始拼尽全力地挥动船桨。在他们过去的训练中,面对防御完备的反登陆部队,每节约一秒中,就能增添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而在肖蔚然的后方,三条军舰都横过船身,将侧面的炮口对准新金。这座城池是建奴西面通道的要害,在后金大举南下后作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为了避免在近海搁浅,军舰并没有过于接近,因此无法直接轰击到新金城墙。因此,还在沙滩上的建奴步兵们遭受到完全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打击。
12磅起步的舰炮换装榴霰弹,这种十几斤重的炮弹被打出炮口后依然维持原状,直到飞到沙滩上方后,恰好燃烧完毕的火绳才会点燃炮弹里的火药。包裹在火药外面的铁珠在爆炸驱动下向四周飞射,轻易地击穿所有试图挡住它的东西。
沙滩上如同遭到风暴的摧残,金白色的沙子被打得漫天都是。透过望远镜,我已经看不清沙滩上还有什么东西了。用这样密密麻麻的弹幕对付少量敌人,实在是很有工业国家的快感。
西元1629年6月25日,上午7时25分。包信义抓着步枪从登陆艇上跳下来,回头对同袍们大喊:“我第一个登陆新金!”
肖蔚然按着头盔从艇上跳入水中,海水立即溅湿了裤腿。他有些头疼地看着正在招呼部下的排长。这家伙今年都二十八了,在军队里厮混了七八年,还是在中国总督区这种很容易升官的地方,竟然还只是个排长,这跳脱的性子估计就是主因。这次上岸好像有点顺利,建奴在海岸边完全没有布置防御兵力,近海的石头才是他们登岸的最大麻烦。
随着第一批海军陆战队士兵登上沙滩,从轻巡开始,舰炮的火力掩护逐渐停止。游弋在浅海的炮艇慢慢飘动,将炮口对准逐渐出现在沙滩上的敌人。
肖蔚然跟着包信义走上沙滩。顾不得倒掉靴子里的沙子,他便和同袍们站成一排,在连长的指挥下向岸上推进。他已经能看到前来迎战的建奴。新金连接着复州和北金州,官道上的后金辎重兵比厨房的蚂蚁还多,每个官兵都被反复告知,自己将迎来一场恶战。
几条炮艇从登陆艇的间隙快速驶过。它们在海面上加速了一段距离后,一鼓作气地冲上沙滩,在沙地里滑行了四五丈才停下。这几条炮艇在艇艏布置了4门6磅炮,是专门改造好来支援登陆战斗的。在炮艇停好后,海陆战的炮手们跑过去,协助艇员从炮艇上搬下来几门3磅炮和左轮炮。为了在松软的沙滩上拖动大炮,炮车的轮胎专门设计成数倍的宽度。饶是如此,穿着短袖短裤的炮手们依旧涨红了脖子。
借助望远镜,我发现了蒙古左右营的旗帜。一旁的舰队参谋也用望远镜观察一番,对我道:“中校,来的是今年新编成的蒙古人,为首的或许是古鲁思辖布、俄木布楚虎尔,或者是单把。”
我点点头。望远镜里的蒙古人正在岸边整队,几个穿着漂亮铠甲的大汉骑着马奔跑在大队骑兵前,挥舞着弯刀在喊叫些什么。半渡而击么,打过仗的人都晓得。或许这些蒙古人想正面冲垮海军陆战队?
十多分钟后,我确认了我的想法。见到蒙古人开始驱动马匹慢跑后,我想起来我们好像还没和蒙古人打过。这样逻辑就通了,套马的汉子还是要吃过亏才能认清自己。
而在直面蒙古铁骑第一线的肖蔚然,此时还没有闲心去调侃敌人。现在他们推进到距海边三百多米的地方,在长着野草、沙滩和泥土交界的地方摆开阵线。完成整队的海军陆战队只有一个营,营长把阵型摆成三排,每排一个连一百三十余人,以排位单位微微分开几米距离。。队列从海边向内陆形成一条斜线,背靠着低矮的灌木森林。所有士兵上好刺刀,用右前方45°对着逐渐逼近的蒙古人。
在第一营之间,一身绿色军装的特遣连无比引人注目。他们不归营长节制,而是在领头的上尉指挥下隐蔽入灌木丛。
肖蔚然站在第二排中间,前后左右都是穿着蓝色军装的同袍。他睁大眼睛,透过前面两个弟兄的脑袋看着金黄色的沙滩。他的左侧几位是包信义,这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沙滩上的建奴尸体。连长营政委抓紧时间做动员时着重看了包信义几眼,对他的表现感到满意。谁想他刚刚一走,包信义又开始轻声吹口哨。
沙滩上陆续登岸的海军陆战队越来越多。在蒙古骑兵的压迫下,上岸的第二营营长命令部下集中在搁浅的几条炮艇旁布置防御。若是从空中俯视,就能发现上岸的两个海军陆战队营分成两个部分。深入陆地的肖蔚然部贴着灌木森林摆成斜线,而第二营则聚集在炮艇附近点状分布。
“准备!”
连长的吼声传来,肖蔚然马上将步枪从前方兄弟的脑袋上伸出,自己的肩膀上同样架着一支长枪。右侧响起巨响,摆在斜线一端的三磅炮和左轮炮同时开火。站在肖蔚然的位置,他并不能看到炮击的效果,甚至连腾起的白烟都无法直视。
“弓箭!”
又是连长的喊叫。肖蔚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头顶和肩膀上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不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肖蔚然睁开眼睛,右侧的余光被跃动的火光占据,似乎有几百个火药桶被人在蒙古马队中引爆。
“开火!”连长率先击发手枪,肖蔚然瞬间瞪大眼睛,对着正从自己前方十几米外跑过的蒙古人扣动扳机。
斜线前方顿时陷入硝烟的海洋。一边射箭一边越过澳宋队列的蒙古人发出凄厉的叫声,上百人同时从马上摔下。一匹匹健马被铅弹打烂了腹腰,带着背上的主人一起扑倒在柔软的沙滩上。金黄色的细沙很快被鲜血染红。
冲过第一营的蒙古骑兵下意识地向右拉动马头,早已在炮击和步枪齐射中被吓坏了的马们立刻顺着主人的意思朝远离敌人的方向转身。蒙古马队在沙滩上跑出一个巨大的弧形,却忽略了转向时,投影面积最大的侧面会暴露在第二营面前。
四艘搁浅炮艇上,16门6磅炮同时击发。伴随着雷霆般的炮响,第二营的号手吹响冲锋号,以排位单位的士兵们挺着装好雪白刺刀的步枪冲向一百多米外的敌人。在那里,挨了炮击的蒙古铁骑——这只是习惯性的说法,就蒙古左右营的着甲率,按我军骑兵的标准只能算游骑兵——已经彻底昏了头脑。马匹们失去理智,不顾主人的喝骂到处乱窜,但柔软的沙子不允许它们提高自己的速度。
沙滩上很快陷入一边倒的屠杀。我的注意力从一开始便没有放在蒙古骑兵身上。对付这样原始的游牧骑兵,我军早已不知赢了多少次。只是跟随第一营一起登陆的特遣连,在这次战斗中并没有发挥出特别的作用。我在船上时看过他们的步枪,这种步枪大概是共和1628型步枪的改进版,最大的特点是使用了定装纸壳弹,并且子弹从枪管后方装入弹仓。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种新式步枪的重要性。但在数千人参与的战场上,一两百支后膛枪并不能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在歼灭这支蒙古骑兵的战斗中,真正亮眼的反而是特遣连装备的手榴弹。
上百颗手榴弹被投掷到四十米到八十米的广阔区域,这些小小的玩意儿在沙滩上绽放出远超黒火药炸弹的火光。冲在最前方的蒙古骑兵一下子消失了厚厚一层,大概有两百个蒙古勇士在3秒内成为历史...更多数量的骑兵们不得不把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安抚他们疯癫一样的坐骑上,速度与战斗力雪崩一样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