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纵横天下 第一百三十五篇 陇玉阁外石阶处秀爱
这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千千万遍,却始终无结论。另外棘手的是,她红衣优伶就极有可能是原先的那个叶风停……她还活着,并没有死。
火光炽辣非常,由于靠得较近,两只脸悄然不觉已被烤得快要熟透了,憋红得像红薯一般,一只就快要掉皮了,滋滋滋焕发着油光。
翌日,前一夜的夜雨新湿,屋檐下的地面上未干,一片水光涣然。
单薄无力的树叶还在贴地蹁跹,随风而浅息,残喘翕动。
近日,吴霞递给上下弟子们一本剑术秘笈,从最高传到最低等级,恰好这一天传到了叶风停手里。
翻来覆去,见里面夹杂着一片树叶,风一吹,便不小心滚落了下来。
被叶风停悄然忽视,那片树叶并不起眼,显眼的是一张布满笔迹的白纸。
字迹飘逸绮丽,果然人如其字——是他倾二公子会写的。
她轻轻触摸其间纹理,仿若再一次触及珍宝一般。
转眼间已有一年之久了,从来到那艘客船再至夙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扑朔而迷离。
她叶风停带着逃宫之希冀,远离翠屏阁之决心,降临至一片崭新的天地,殊不知,它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
教他倾二公子认真写字,还是当时有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她亲手一字一笔教他的呢。
所以,由于不能忘怀,那时在字画店外她与他相依相偎的情景——后来,武庄之抢笔也不过试探罢了,缺平白生出事端,让他倾二公子产生了反感甚至厌烦,他那时候,一定都不明白她的用心,以及她为什么那么做,一定觉得她是突然发疯了。
她亦想象某一天,她能够在倾府正大光明地教他如何运笔,这份字迹还是不能如她所愿,写得不够尽善尽美。
只是有些事情,他恐怕都忘了。
他的记忆也并不是全部都恢复了——竟忘记了这些细节。
“灵儿!”叶风停抬头望向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白衣灵儿。
下午时候,灵儿请慕容姐姐帮她把风,她要在无人之圆殿内,练绝魂舞。
这一日,正好弟子们都下山去了,说有要紧的事。
所谓绝魂舞,便是以白绢衣带缠身,将其整个身体绑在梁上,进行空中运作,一招一式,都要求习武之人具有良好的身体柔韧性与较高的心理素质。
除非其人轻功极好,要不然,跌落下来,无任何防治措施,是绝对不落个伤残,也吓得半死不活的,更何况那陇玉阁的悬梁——本来就比普通房间的要高出好几丈。
叶风停觉得此事欠妥,还是觉得改日再进行比较好。出了什么事,她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
可灵儿却说,这事只有今天可行,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她也静得下心来。
“那好吧!”于灵儿口中的慕容姐姐答应道。
倾水然却并未出陇玉阁,这时候,便悄然现身,于一旁观看,只是她们两人都未觉罢了。
圆殿大门敞开,门外透露着清风,水的湿润,泉水的叮咚。倒映着一人的面孔。
一片片牖户由红窗格装裱,天气突然格外晴朗,圆殿内的白绢也由灰暗无光变得冰清玉洁,靓丽了起来。
叶风停婉转美妙的身姿,无一不展现在倾水然眼眸前。
她双脚勾白绢,一手倒系丝线,那丝线是天山的蚕丝所织而成,双眸飞射,如剑勾离,如箭在弦。
亲身演示了一番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绝魂舞。
灵儿拍手叫绝,惊动了在旁的白袂公子——倾二公子。
叶风停才放了下来,飘带胜雪,红衣惊俗,一脚下地,如莲花圈涟,心尖颇为绕指柔,惊得外面高树盘桓的鸟雀也动容了几分。
看得倾水然有些目瞪口呆,用俗话说,就是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想不到……叶风停就算是一世骇容,也挡不住她原本的本来面目。
她依旧无比自信,虽然失去了美貌,也失去了万千人的垂怜与宠爱。
他想到此处,抛去红衣优伶这一个身份,她叶风停还有一重身份——那便是极其深藏不露的“朱轩嫄”身份,她可是皇帝的骨肉,至亲至爱的血脉……
“倾水然!”叶风停开口叫道,抵达他跟前,不屑而冷漠,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正如她手中握着的一柄剑,丝丝透着凉意,一缕浅风袭来,沁入紧锁的眉目之间,不禁使他打了一个冷战。
来到这陇玉阁,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别的意想不到的危险。
“你在担心我吗……”叶风停揣测道,大胆而无惧地揣测他倾二公子的心思。
倾水然竟一下子不知所以,手指无措,的确他刚才有些失态,出了神,仿若在神游状态。
“哈哈哈。”他尬笑一下,投向她一眼。
他们两人没有作声,四目相对,交成一条连线。
灵儿来到他们中间,咳了咳嗽,清了清嗓子。
“你们……”
“我们?”倾水然道,“请不要把我和她放在一起,她——可是……要有多小气,就有多小气。”
留下叶风停一人顿在圆殿中,灵儿不知其意。
“那么,倾二公子您可是心胸胸怀都宽广无私的咯?”叶风停赌气道。
“你是小心眼,别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女人心,海底针,放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字字如麻,扎在叶风停心头肉上。雨滴书屋
却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他的确说得没有不妥之处,她的确是眼睛揉不下任何沙子,容纳不下任何人于她和倾水然之间。
他转身离开,一步一步,完全没为她的话而顿足一刻。
“切!”气得叶风停气不打一出来。
他明明知道她究竟为何而生气,还要刺激她,用话来激她。
倾水然向来没有亲自动手的习惯。
可是今儿个,他却开始捣起药来。
叫无双给他准备了该有的东西,蒜臼子,还有杵子,用来筛留残渣的纱布小筛子。
这些他都会一一用到,专一而注目,着眼于同一件事,一方狭小的捣药圆台。
至始至终,无双都未见她家公子迈出屋门一步。
一步之遥,也仅停留在桌前的粉红色的花叶来——无外乎是那些采摘而来的莲迟,其间夹杂着一些枯枝败叶,经由昨夜风吹雨打未摧残。
见她公子如此不怕麻烦,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有这个福分。
上回,她未得手,公子也未将此事怀疑到她头上,哎……真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啊!
都怪……红衣优伶,也不知道自己如此不知廉耻。
倾水然转过眉目来,果真十分好看……让她一时撇不开眼睛。
“你去将这些东西送给灵儿吧!叫她转托给那个红衣优伶。”
倾水然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那都是他忙碌一个下午才弄好的。
一叠叠小药包,翻来倒去的,将筛子透过的药水里放了些许倾家特制独门配方,无害无污染,保证这些东西两三个月都不会腐坏。
他的手指已破皮,竟令无双这个心怀鬼胎的小丫鬟十分心疼,一时半会儿都脱不了眼。
将这些东西送与他人,还是事不关己的人,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个红衣优伶也真是的,拜托谁不好,偏偏要劳烦他家公子。
殊不知,是他倾水然自己要做的,怨不得别人,心甘也情愿。
“无双,这就送去吧!”倾水然示意她,无双不急不缓,便出了阁房。
“是倾……送的?”叶风停反问道,一脸不敢相信。
灵儿没有回答,心里悄然生着闷气,吃了醋,酸溜溜地触上鼻尖。
“真的是他?”叶风停自言自语道,似笑非笑地端详着手中握着的一叠叠小药包。
滞留于空气中的,是一个人的怀疑与疑惑,还有另一个人的烦闷与幽怨。
墨颜听说倾水然给红衣优伶送去了治疤痕消印记的草药,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上回他还与吴霜谈笑叙旧呢?
真的恨不得,一脚踹开倾水然这个反复不定的家伙。
他也去看看红衣优伶怎样了。
“婉儿,你还好吧?”墨颜探问道,又看见了灵儿,灵儿一向是与叶风停不离身的。
有灵儿的地方便有叶风停,有叶风停的地方便少不了灵儿。
“嗯,婉儿姐姐她好得很呢!”灵儿却一脸不高兴,撅着嘴巴,一脸不瞧指向旁边石阶处的两人。
两个字形容,缠绵不休不为过了。
“灵儿妹妹,你……”墨颜一如既往地看向她道,不带任何感情与色彩,冰冷得与他舒出的口气同出一辙,只见灵儿一屁股蹲了下去,软乎乎的屁股贴着冷硬硬的青石砖,噗通一声闷疼,却不作吭声。
“生气了?”墨颜也蹲了下来,眉峰掠过一丝浅慰,一袭浓重的黑丝木槿衣袍浅搁,哗啦一声清脆响亮,两只玉手搭在清冷的青石质地上,冥石并未发光,幽黑得快要沉落到了潭底,幽邃之墨瞳罩上一层氤氲之雾气,不再去看那两人,也不想再领受一番心痛。
声音却是相当的低沉而婉转……
“妹妹,我何时成为了你妹妹了?”灵儿撅着嘴道。
“婉儿,婉儿,你以前口口声声不是叫的很好的吗,慕容姐姐又可是你们这些人心目中的妹妹?”灵儿趁慕容姐姐和水然哥哥不注意之时,敲打着自己的膝盖骨,双腿摇摆不定。
正如她烦闷于心……
“我……”墨颜没有作声。
“对你的心意,与对她不同。”
“我是把你看做妹妹对待的……而……”
“又怎么了?”灵儿轻灵的眼神顿时抛向墨颜公子。
他比她年长八岁,自然是以大哥哥的形象来面对她,正如倾水然一样……
“你口口声声叫嚷着的水然哥哥也是与我同出一辙……”
“哼!”灵儿暗自哼了一声,便闷在心头,不做声了。
墨颜起身,身子并未落定。
朝陇玉阁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