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纵横天下 第一百三十六篇 墨颜差点儿吐露心声
墨颜起身,身子并未落定。
朝陇玉阁走去了。
只剩下叶风停与倾水然两人,风中静止。
月夜明盛,一片光辉,照在长长的石梯上一片皎白。
树影幢幢,两座土地庙神像供奉在路边一侧,馨香未熄。
倾水然给叶风停留下一封书信,叫她回去看。
叶风停疑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谁知,倾水然浅笑,拍了拍叶风停的头,顿下,宠溺一笑。
他好像在说傻瓜……他并未说出来,而是用唇语吐露,只薄唇翕动。
随后,便白衣拂地,遁形无影了。
“倾水然……”她叫道,怕未知来临,伸出手,于下一秒抓住他,牵绊住他的脚步,他的一只衣袂一角被她无故扯住。
他凝眼深刻,却无声无息。
一刹那,她松手,他一去,一曲终落,是屋楼上玉箫吹动。
墨颜衣袍倾地,无故喜欢,无故悲离。
半年之后,他会等她,等她回心转意,那时,便娶她。
可他知道,她一心一直始终是寄托着他的,向着他的人,向着他的灵魂与躯体。
她蹲地,红衣倾地,摊开白纸黑字,分明是他倾二公子的原生笔迹。
上面一字一句写道:
一年前我辜负了你,这次我不会再轻易放手。
只是需苦了你,
半年之后,如果一桩婚约还在的话,
我还是会迎娶你过门,
你能否答应?
不做正房,而是小妾,
但是我一心一意爱你。
倾水然亲笔
叶风停禁不住咳出一痰血来,简直侮辱人嘛,他倾水然真是嚣张得可以。
他以为他是谁,她果真会答应他吗?
风萧瑟无比,顿时清冷透过叶风停的衣袖,为什么这一世,她还是得不到他的真心?
前一世,她化名为小玉,他为小南,于是小玉结果未圆满,便怨念聚成化作一柄剑,那把剑的名字便叫做——琼玉,是远眉师父亲手为她重新铸就的。
而前前一世,他们便是乔南和叶梦,那一会儿,在乔南坠崖的那一刻,他才吐露心声……
这一世,她又怎么才能让他亲口对她说一句,他爱的人始终不改——是她红衣优伶,是她叶风停。
墨颜飞跃屋甍之下,手指泛白,什么物体射出一道光线来,幽蓝幽蓝的。
叶风停抬头发觉,言道:“墨哥哥……”
“害你担心了。”叶风停顿住起身道,不觉她已僵持屹立在风中两三个时辰了,“婉儿这就回去……”
“何苦呢?”墨颜大概猜到了什么,于方才他拦截住倾水然,听他亲口而言,半年之后的那场承诺。
“你果真……还是要答应不是?”墨颜桃花瓣的眼眸流转,深刻地凝望着眼前人的眉眼。
神色如烟,让人十分捉摸不透。
他的手指更加用力,已然用冥石戒指在骨节处刻出了一道血痕。
他的眼睛都要溢出血来……
“墨颜……”叶风停含泪道,哽咽无声。
“思来想去,我还是爱他,不能放手,亦不能放弃……”
“果然。”墨颜出声道,说出来时轻松无比,于那一刻卡在心窝,却万分难受。
冷浅的月光横在他们身上,铸就两道不同的光影,一个心已死,一个心却还执著幽深,通往那没有尽头的尽头。
墨颜拔出剑鞘来,蟏蛸之剑,划破他纤长玉白的手指,滴出一道血痕。
她呆呆地凝视着,不知所措,泪珠卡在眼眶,凝出血来,布满眼球,不得动弹。
这两个男人,分明是让她既不知该是退,还是该是进的好……
墨颜随便扯下一道纱布,用白纱缠绕住了手指柱,红削染透了白布。
“你发现了什么异常……”他一字一句翕动着桃花瓣的嘴唇,桃花瓣的眼眸蕴含情意乱乱乱,唇色逐渐苍白如纸,手指亦无力动弹,卡在半空中,似握非握着那把剑,眼看它就要无任何依托直坠而下。
“我有病在身……”
“这我知道!”叶风停铿锵有力地应道,试图用声音唤醒正要合拢眼皮闭眼的墨颜公子。
“所谓隐疾,那是五年前,被乌无晴一掌打下,动用玄界法门施加的诅咒……”
叶风停疑惑地看着他,好奇万分。
两袖衣袍就如此凝滞固结在空气疾吹玉萧之音陡转弦瑟当中,冷月冷月,败花败花……压下浓重的墨色,夜已黑透了,像沉浸进了一片有深不见底的潭水。
也使叶风停一身红衣被笼罩在这万分寂寥萧瑟之下。
她感受到他心脏的压抑,以及唇瓣的微抿,还有心情的难受,此时,他一定是回忆起了不开心的往事,于那一会儿……
他的眉毛低垂,浓眉如利锋一般。
她看不清他眼眸,看不见他沉进眸底地某一丝悲凉残酷。
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骤然开口道:“随我来……”
“我觉得,应该把真相告诉你。”
“你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叶风停不明何意,一头雾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走,去揭晓他口中所谓的谜底。596
墨颜紧闭心门,亦紧闭嘴唇。
抵达了一间鲜有人来的阁房,吩咐叶风停进去,亦如那时于山巅之处,使唤丫鬟一般,语气口齿都像极了。
他一脚踏入了门内,微风不进,一手便急促地闩上了两片木门中间搁放着的一条长长的横木块。
月光落在他手上,面目上的清晖顿时消失无踪,像火一般被淬灭,被什么嫉妒眼红的妖怪给掐灭。
他面庞白如羊脂,柔滑如绢丝。
她不舍的目光一时竟收不回来,看呆了片刻,在幽黑的屋子内,还透着那么一点微光,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黑羽一般扇动的睫毛,十分好看,幽黑如墨的瞳孔直射她枯槁的心扉,顿时生机焕然了起来。
“你要作甚?”叶风停紧张地张开大嘴道,她从来没有如此恐慌惊惶。
该不会……又与倾水然上次一模一样吧?
他们可是同一条心,衣冠禽兽会发情的野兽,她急忙地挣脱开他的手臂,就要往门外冲出去,可是门闩栓上去了,屋门尽管一丝微动,可还是挣扎不开……
他的整个瞬时倒塌而下的魁梧的身躯挡住她的去向,牢如铁墙,倒不是他故意使然,而是他已没有丝毫力气支撑起整个身体。
刚才稍微破了血,便血流不止了,这便是火流花印的真正威力之处。
他能坐上幽坤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更别提提剑与别人比武较量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路过来的。
“叶风停,你记住……”他唇齿泛血,她顿生怜惜,却是丝毫害怕恐惧在作祟,“不是我不与他倾水然不争不抢!”
他的气息一点一点逼近她发红发烫的面庞,倚靠在她几近颤栗的肩膀处,她的双腿明显在发颤。
黑丝木槿衣上的木槿花香气相当好闻,她不知不觉承受着他身体压下来的重量,还有他心脏情不自禁的跳动。
他一丝喘息戛然而止,随后脱离了她,仅一步之遥。
倾地而坐,露出一侧的臂膀来,月光透过高远的烟囱打了下来,落在他雪白的身躯上。
她双眼不离,于他手臂上侧,有一道火红色的纹身,黥黑而幽放着火明,煞是好看。
“难道……这就是火流花印?”叶风停禁不住开口道。
“对的,火流花印在身,只要一天没有消除,隐疾就会缠身,只是不知道这诅咒什么时候会于什么时候发生效用……”
“那效用是施加在身上的……”叶风停好奇道,疼惜起墨颜的命运来。
“对。”话音稍落,一声搁地,另一面的臂膀已经被他一手拉上,黑丝木槿衣袍遮住了他裸露一侧的胸膛与脖颈来。
他的喉结微动,似乎干涩得没有水分,嘴唇上也显现出了纹路来。
但于叶风停看来,这才是世人真切的一面。
于榴花殇那会儿,第一面看见墨颜起,她便知道他不是人,至少于她眼中便是,而是降临凡世的神仙,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与世不同的格格不入的贵气与超凡。
于此时此幕,她却与他出现在同一个画框内。
而他还……对她流露出些许情意与之缠绵的情愫。
“什么效用?”叶风停又脱口而问起道。
“便是血流不止……”
“只要是出现伤口的地方,便会在火流花印的作用下,一直流血,直到那人血液耗尽,形容枯槁。”
“乌无晴竟如此狠毒……”叶风停不禁想起乌无晴那张面孔来……
“是的,他与我有仇有怨,说不得误会……”他不想再过多作解释,就像五年前,乌无晴问起他的时候,事已至此,斯人已逝,都毫无意义了。
师父叫他保守秘密,却让他承担了莫须有的罪名与无辜之人本不该承受的后果。
“哎……”叶风停悄然叹了一声,目光流连忘返之处,皆是墨颜周围的一圈泛若涟漪的白月光。
她真真的觉得他墨颜可怜……
他倾地的衣袍衣角在随风而婉转,指地为画,而那一束束倾倒而下的星尘便是颜料、墨染。
使此人一世倾城,眉目眉眼带笑,墨瞳染上一层别样的雾感,她竟相信了,却也是,一般人都不敢相信他所说的鬼话,如此鬼话连篇于世人看来——却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说……”墨颜垂下的眼帘刹那之间对上叶风停来。
“如何?”叶风停一声惊落,手指在打颤,捻弄着轻薄的红纱。
她跪地不起,亦始终与墨颜呆在这一方静置无声的天地。
“命不久已,幸亏有天山猞猁以及其他灵种……替我解毒。”
何谓解毒,又何为灵种,她并不知晓,亦不明白。
墨颜站起身来,那冥石戒指已让他恢复了不少元气,元神修复。
叶风停吃惊地看着他,他却恍若无事,全身上下皆无恙。
那手指指腹处落了一道结痂,已然没有了血流的痕迹。
款款衣袂,惊地而起,利落的身姿漂亮得如蝴蝶扇翼,浓重的黑墨映衬着他玉面,的确相得益彰,他气色已经红润了许多。
叶风停亦松了一口气,担忧他的心终于放下……
让别人担心,而那别人也只有叶风停吧!他是谁啊?可是鼎鼎大名的幽坤,用得着别人担心吗?更何况是红衣优伶一介无名小卒……
墨颜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她,最后还是没有坦明自己的心意。
何谓不争不抢,落在墨颜与倾水然在比武较量方面,于剑客争位层面,也只是个蒙蔽他人双眼的笑柄而已。
真正的不争不抢,是为了叶风停,不跟倾水然争叶风停这个女人。
然而,她却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
刹罗自然是比幽坤要高一点的,也许吧,他墨颜为了叶风停,亦让了倾水然一步。
坐上巅峰的,终究不会是他幽坤。
一年前,他信誓旦旦说,天下只有一个幽坤,绝无第二个刹罗,事实证明,是他大言不惭预言错了。
倾水然的武功远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厉害……而有人偏偏深藏不露,矢口否认,说是江湖传言,荒谬无稽,堪比绝伦。
他没有动用玄界法门,只稍动一个手指,便能破坏一人之精髓骸骨,元神俱灭。
只是内力之中残留的精魂完全被封锁,没有将其玄界法门赐予的力量发挥出来。
世人皆不信玄界法门,可它偏偏是真实存在的。
正如万物当中的风一样。
玄界法门赐予天底下习武运剑之人利器,潜在的威力,只是尚且无人破除封印,破解秘语开启那一扇通往另一个玄妙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