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绪心里惦记着菩萨哥,快步走来。奴婢见了,笑道:“皇上,贵妃起来了。”
耶律隆绪惊问:“起来了,怎么起来了?”
奴婢说:“起来了,就是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耶律隆绪喜道,“太好了。”
奴婢说:“是的,早上还喝了一碗粥呢。”
“那就好,她现在在哪里?”
“贵妃正在屋里绘图,不让奴婢们打扰,所以~~~”
耶律隆绪没等她说完,举步进入屋里。只见菩萨哥埋头于案前,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走到她的身边。
耶律隆绪在菩萨哥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她一笔一笔地在纸上画着。她做得很慢,像一个学生总担心出错似的。她画一会儿,发出一声叹息。
耶律隆绪轻轻地伸出手抓住她手中的笔,菩萨哥抬头看见耶律隆绪,连忙站起来,说:“皇上来了?”
耶律隆绪拿下她手中的笔,说:“你才好一点,怎么就干这个?很费脑子的。”
菩萨哥说:“我想趁我现在还记得,把佛塔画下来。”
耶律隆绪说:“那也不要这么拼命,等身子好了,有的是时光。”
菩萨哥痛苦地摇头道:“只怕那时越是不记得了。”
耶律隆绪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好了,大不了不做了。”
菩萨哥说:“那怎么行?皇上可是答应臣妾的,一定要做出一模一样的释迦佛塔的。”
耶律隆绪说:“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在朕的心里,还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菩萨哥看着耶律隆绪,忽然,像惊醒似的,说:“皇上,你还站着干什么,坐呀。”
菩萨哥一边让耶律隆绪坐下,一边喊人烧茶。
耶律隆绪说:“菩萨哥,你别忙了,朕刚才来,闻到一阵栀子花香,想必怡和园里的栀子花已经开了,我们何不去看看。”
菩萨哥惊喜道:“真的?皇上真的闻到了栀子花香?上京还能种出栀子花?”
耶律隆绪说:“是呀,朕也不相信,可朕明明闻到了栀子的香味,不会有假的。”
菩萨哥高兴地说:“那我们去看看。”
去年,在南京,耶律隆绪陪菩萨哥微服逛街,路过一个集市。二人东瞧西望,如修道的神仙忽然来到了人间,对什么都好奇,觉得什么都有趣。他们买了好多东西,耶律隆绪的两只手都提不下了。
忽然,菩萨哥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醉人的馥郁,四溢的清香,立刻让菩萨哥迈不动脚步了,循香而去,在一个老妇人摊前,看到了一提篮洁白的花朵,醉人的芬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菩萨哥拿起一朵鲜花,端详着,那花还未盛开,微微绽放了几片花瓣,洁白如雪,花瓣如丝绸般柔滑,温润,花香里透出一股清甜的气味。菩萨哥醉了,她拿起花一朵一朵地放在鼻子下嗅,像蝴蝶一样,被花香吸引了。
“这是什么花?”
“这叫栀子花。”老妇人回答说。
“栀子花,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花一般生长在南方,北方没有,种不活。”
“你这花是哪儿弄来的?”
“是我老头子种的。”
“是你丈夫种的?你是哪里人?”
“南京人。”
“你不是说北方种不活吗?怎么你家有?”
“唉,我家老头子是个花痴,平时就喜欢种花,这栀子花,他种了十几年才种出来,别提多麻烦。”
“是吗?我想见见你的丈夫。”菩萨哥说。
“他是个怪人,只喜欢他的花,不喜欢见人。”
“不要紧,你只悄悄地把我们引到他的花圃里,看看他的花就可以了。”耶律隆绪说罢,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接过银子,苍老的脸顿时年轻了,笑着说:“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老妇人的花圃真是一个小花园,数不清的鲜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真是万紫千红,绚丽夺目。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一个个娇润欲滴。菩萨哥在草原上曾见过大片的花海,也曾见过各种名花,但与老妇人的花圃比起来,她见过的名花,却寒碜的多。
他们在花圃的一角见到了“老头子。”
“老头子”已经六十多岁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就是如老妇人说的一样,有些古怪,不肯见人。可打他看到菩萨哥第一眼,他就变得随和了,仿佛遇到了故交。领着菩萨哥观看他的花园,向她介绍花的名字和习性。菩萨哥仔细地听着,像个认真的学生。
最后,菩萨哥邀请“老头子”到上京去种花,“老头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惊得老妇人以为他是疯了。
“上京那么远,你去干什么?”
“去种花,还能干什么?这位娘子请我去种花,我能不去吗?”
“你在南京种花种的好好的,干嘛要跑到上京去?”
“老头子”笑道:“你不懂。”
“你就是花迷,花痴,就是一个疯子。”
“老头子”不作回答,只是笑。
没想到“老头子”居然在上京真培育出栀子花。菩萨哥还未走进花圃,就闻到了栀子花香,这让她大大地兴奋起来。
“老头子”在花园门口迎接了耶律隆绪和菩萨哥。他满面笑容,眼睛里充满了成功的喜悦。
菩萨哥看着盛开的栀子花,也是喜不自禁,对“老头子”说:“恭喜你,你成功了。”
“老头子”眼睛光闪闪的,说:“是的,它开花了。”
菩萨哥说:“真不简单,没想到它在上京还能开放。”
“老头子”说:“确实不简单,老奴当时把它带到上京来时,心里一点希望都没有,怕它被冻死了,但是它还是活下来了,还开了花。”
菩萨哥说:“你当时答应来上京,不就是来挑战的吗?”
“老头子”诡谲地笑了笑,说:“还是贵妃有慧眼,看出了老奴的心思。”
看花回来,菩萨哥显得很兴奋,一路上都在谈论“老头子”,显然,她被“老头子”的成功感染了。
“皇上,你看,栀子花居然在上京都种成功了,这就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耶律隆绪知道菩萨哥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带她去看花,也正是为了激发她的斗志,笑着说:“是的,朕相信你一定会造出佛塔的。”
菩萨哥说:“不错,所以,从今天起我要一心一意地造佛塔,栀子花都能在上京开放,我为什么造不出佛塔?”
耶律隆绪说:“造得出,一定造得出。”
自此,菩萨哥便在宫中一心一意研究佛塔,出了向皇太后请安之外,她几乎不出宫门,甚至连耶律隆绪都不见。
耶律隆绪见了,不免担心起来,对萧绰说:“太后,您说怎么办,先前疯了一个,病了一个,朕甚是焦急,好在都好了,可是,这个又疯了,那个又病了,倒过个来折磨朕,朕真是受够了。”
萧绰说:“皇后那边不去管她,一点小毛病,倒是菩萨哥叫人担心。若是她能造出佛塔,自然欢喜,若是造不出,她哪里受得了?”
耶律隆绪说:“是啊,她现在都把所有的精力用在造佛塔上面了,万一造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萧绰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她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耶律隆绪摇头道:“不知道,这些日她连朕都不见。”
萧绰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朕相信她能造出佛塔的。”
这日,菩萨哥终于走出寝宫,对耶律隆绪说,要请一些工匠进来建造佛塔。
耶律隆绪高兴地说:“爱妃,你终于设计成功了?”
菩萨哥说:“应该有个八九分的把握,先请人来做个模型看看。”
宫里要做释迦佛塔的模型了,开工的那天,宫里所有人都来观看。很快佛塔的样子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虽然比佛塔小得多,但样子和佛塔别无二致,精美玲珑,非常好看。
众人欢呼不止,只有菩萨哥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哗啦一声,佛塔模型一下子垮塌了。
菩萨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耶律隆绪随着菩萨哥走进她的寝宫,菩萨哥依壁而坐,一副被重担压垮的样子,看起来已经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
耶律隆绪坐在她的身旁,说:“不要灰心了,”
菩萨哥忽然哭起来,说:“我真是太笨了,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些柱子和横梁是多大的角度,我都计算了无数遍了,还是做不出来,我真是很笨。”
耶律隆绪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佛塔不是已经搭起来了吗?”
“可是,它塌了,还是塌了。”菩萨哥放声哭起来。
耶律隆绪说:“不要紧的,你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你那么用心,还怕造不出佛塔?”
菩萨哥不说话,只趴在耶律隆绪的肩头哭泣。
菩萨哥这回又病了一场,在宫中躺了三天。
这日,菩萨哥精神略有好转,延寿宫的人便来相请,说皇太后想到怡和园里走走,请贵妃相陪。
菩萨哥也觉得这些时在屋里闷得慌,日夜想着佛塔的事忧心,下人们也劝她出去散散心,只是身子沉重,不能行动。皇上,皇太后很是着急。今天,皇太后来请,想必已经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好转。
菩萨哥径直去了怡和园,萧绰已在园中,在一片芍药花前面,等着菩萨哥。
菩萨哥看见萧绰,便紧走几步,来到萧绰面前,屈身跪下,萧绰一把拉起来,说:“身体还没好,拜什么?好好的,站着陪朕看花。”
菩萨哥看了一眼芍药花,说:“这花开得真好看。”
萧绰说:“是啊,确实好看,人们常说:花开寂寞,意思是花开得好看,就是要人欣赏的,没有人欣赏,再好看的花,也是寂寞的。”
菩萨哥知道皇太后是怕她总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所以才让她来怡和园里赏花,好给她散散心,于是说:“臣妾听太后的,再不总呆在屋里了,要多出来走走。”
萧绰笑道:“这就对嘛,走,我们就在园子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