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贵公子的艰难长成
木樨披衣莹莹光,浅火暗自幽香。一簇簇地精灵藏匿在桂花细短的叶子之下,青涩的模样躲避着世界世人,又按耐不住好奇的去观察这个浮世红尘。
木叶微微动开始摆脱树梢,棉絮云朵早已经收敛在了天地终极末端。
萧离墨缓缓地踱步看着芳尘凝榭,明月如镜,镜子之中照应着伊人的容颜。
夜似乎柔软过了头,含着柔情脉脉,将她的素手伸到了萧离墨的神思里面,再这样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情景勾起来了萧离墨对于洛云瑶的旧时回忆。
黑夜泼墨,就在萧离墨的眼前将自己的三千青丝给解散,如同洛云瑶那天发带一瞬间的脱落。发丝或者是夜磬透的空气无孔不入,每一根的发丝,每一寸地呼吸,都撩拨着萧离墨对于洛云瑶的思念。
不知道是不是桂花被酿造成了酒,萧离墨觉得自己带了醉意,将他拉扯着步步深陷于对洛云瑶的思念之中。
那天纤细的柳叶还如同她的眉,如同她的纤嫩的手指。柳枝摇曳着,柳腰曼妙盈盈一握于掌中舞,和着清风细雨,润舞无声。
如今,柳腰还在与风舞与泉水唱。
而柳叶早已经脱落,与泉水一起流淌,或许和河流和江海融合,成了鱼儿的腹中餐食,或许停泊在了某个水湾,被水侵蚀糜烂。也有的柳叶是落掉在了泥土之上,混夹杂里面在也不见了原来清秀的模样。
萧离墨冷眼看着,似乎不舍,不忍,却又什么也没有做。
如同洛云瑶一起离开了一样。
萧离墨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母亲死去的时候,不知道算不算是生不逢时。总之,萧离墨小的时候父亲不喜欢他——不,萧离墨的父亲皇帝一直不喜欢他。
萧离墨小的时候是不明白的,他一直不知道原来有父亲母亲这个概念,毕竟他一直没有见过他们。他的印象里最多的是年长的一个女的,身为小孩的萧离墨会不自觉地去亲近她,她也不会拒绝萧离墨,只是那种亲近让幼时的萧离墨总是不满足,他觉得少了点什么,长大之后才明白,其实不过是因为那照顾他的宫女,他称为姑姑的人,只不过是在做公事而已,没有带任何一点的热情。
那个时候,萧离墨其实最亲近的是他的舅舅,别人称他为陆丞相。虽然陆丞相来看他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而且萧离墨总是要等很久才能看见他。不过,只有和陆丞相在一起的时候,萧离墨是觉得自己真正快乐的。长大之后的萧离墨才知道原来这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个孩子,生活在太子殿下的条条框框里,早失去了孩子本来该有的色彩。而只有陆丞相会将萧离墨举高高,抛起来。会拿着拨浪鼓跟个小孩似地和他做鬼脸,甚是是后来的藏猫猫,投壶……
很偶然的一次他从照顾他的小宫女身边听说了这对词——爹爹娘亲。萧离墨仰着小脸问那个小宫女,小宫女却是脸色一变,偷偷瞧了一眼四周,回答萧离墨了一句“生殿下,养殿下,没有他们就没有殿下的人,应该永远和殿下在一起的人。”说完以后就行了个礼,忙不迭的逃走了。
萧离墨还是不明白,又拿着这个问题去问了其他人,而那些人都是脸色一变,立马苍白,从没有一个回答过他的问题,都是一行礼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时候的萧离墨是个和现在一样的温雅贵公子,很乖巧听话甚至显得刻板模式化,唯一和现在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小小的萧离墨并不会运用权力,更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去威压别人。
萧离墨记得很清楚的是,有天那个长宫女给他换衣服睡觉,萧离墨没有忍住,问了那个长宫女:“姑姑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吗?他们说生我,养我的,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就是我的父亲母亲。我不知道生我,养我什么意思,但是,我从一睁开眼睛你就在我身边了。”
那宫女纵然一贯的面无表情有空也是一惊,衣服也顾不得给萧离墨穿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三呼“奴婢该死。”方才回萧离墨的问题道,“奴婢不敢。没有教育好太子殿下是奴婢的罪过,只是敢问殿下,这话是谁教您说的?”
萧离墨见状也知道自己是问不清楚这事情了,也就一低头恹恹地再不开口做声。
萧离墨没有说这句话是他想出来的想了很久的。
这件事事情在年幼的萧离墨心里就想是一根鱼翅。
只是那个时候,萧离墨已经渐渐开始明白,什么人是可以问的,什么人是不可以的。他很有耐心地等着,乖巧得盼着,终于等来了陆丞相。
陆丞相听了萧离墨的疑问,在那一句“我的爹爹娘亲在哪里,为什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们?”在这稚嫩的童声之中,当时已经快要竞升成也为一国宰相地陆楷竟然哭了起来。
陆丞相用自己的哭腔,郑重地回答萧离墨:“殿下的母亲,我的姐姐已经去了遥远的地方,她不是不要殿下了,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太爱殿下了所以才不得不离开。殿下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你的母亲更爱你。”
然后给了萧离墨准确的答案。“你的父亲是就在这里的,在这去所皇宫里面,但是他很怪,所以他从来没来看过墨儿,但是墨儿以后可以多去看看他。”并且对皇帝进行了一番详尽的描述生怕萧离墨不能够正确的找到他那不称职,不,绝情绝意的父亲。“那个人一般穿着明黄色的衣袍,和墨儿衣服一样的色彩。上面绣着九爪金龙,嗯,和墨儿衣服上的蟒很像,只是墨儿的这个只有四个爪子。墨儿的坏爹爹就是走到了哪里,大家都要跪拜,并且三呼‘万岁,万福金安’的人。大家都成他为‘皇帝陛下’。另外,墨儿不能叫他‘爹爹’,而应该叫‘父皇’。”
幼时的萧离墨乖巧点头,煞有介事得记住了这番话,他没有多问关于很爱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去。明显小时候的萧离墨对于再也见不到的很爱自己的母亲的兴趣比不得一个近在咫尺的父亲。萧离墨心中隐隐的有个不切实际地期待自己和自己这个父皇的相见。孩子的思想总是纯真的,向着好的一方面。
有多大的希望,有多大的失望。
萧离墨真的遇上了心里日思夜想的父皇时,是在御花园里面,牡丹花开的时节,将帝都给惊艳了去。正是陪佳人赏花的好时节。
那天萧离墨是要去太傅那里报道的,本来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长宫女是神色紧张地想带着萧离墨走快点的——后来萧离墨明白了过来,难怪他每次都能完美的错过皇帝,原来里面都是长宫女姑姑的功劳,当然从本质上讲这是皇帝的意思。
不过该遇见的总归会遇见,是逃避不开的。
萧离墨也忘了是因为什么,或许是他想去摘一朵牡丹,或许是他想去扑一只蝴蝶,或许是他的宫鞋一歪……最后萧离墨还是发现了御花园里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带着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是那样的温和带着柔情的错觉。
黄袍,龙纹,以及旁边人一声一声的轻言软语“陛下”。
那个时候是激动的,激动到了完全忘记了去分析分析场景是不是合适。
萧离墨已经不管不顾地,趁着宫女奴才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冲了上去,等皇帝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又一下子怯弱了,定在原地,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得抬起眉眼去看皇帝,皇帝正好也在看他。
这一场突如其来,似乎只有当事的两个人最为镇定,都是一动不动的在“参加陛下”“参加殿下”“参见娘娘”的此起彼伏中,笔直地站在牡丹花中。也似乎只有两个当事人之间受的惊讶最大,很长一段时间,萧离墨和他的父亲对视着,萧离墨满脸的委屈又羞涩又激动又害怕。种种情绪挤在了那张小脸上面,等着皇帝去安慰他,结果谁曾想皇帝也不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便淡淡的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了。
仿佛萧离墨不是他的儿子,而是这御花园一草一木,比不上牡丹花的一草一木。
萧离墨生活在冷宫一样的东宫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换来了皇云淡风轻的一句:“原来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原来她已经……”
听着皇帝话的在旁边的妃嫔——这妃嫔似乎也惊讶于萧离墨的出现,漂亮的脸蛋都变得有些苍白。但她毕竟是服侍惯皇帝的人了,连忙软言细欲的安慰着什么。
萧离墨记不清楚了,他其实也记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他那天有没有专心的听太傅讲课。
那个嫔妃就是最近得盛宠浓的柳式,现在的柳贵妃。这女人从一进宫来,盛宠独专,从未断过。
不过萧离墨知道是因为什么。皇帝喜欢柳贵妃,因为柳贵妃长得像萧离墨的母亲,逝去的皇后。正如皇帝不喜欢,萧离墨,也是因为萧离墨那相像于母亲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