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吴俊升一身戎装大步走进了大厅,门口的卫兵大声道:“二爷来了!”一句话连问好兼带通报。
见吴俊升手握马鞭掀帘进来,几个幕僚纷纷起身打过招呼,张作霜也站了起来,“二哥来了(张八个结拜兄弟中吴排行老二),正好替我摸两把,今儿个手黑,输了不少了。”
生xìng沉稳的吴俊升也是胡子出身,现在是张旗下的步兵营管带,负责城区的巡防,他跟几人打过招呼,没有落座,只是轻声说道:“昨个儿夜里奉天车站旁边,一座rì本人的宅院里走了水,听夜间巡防的小标儿说烧了一幢楼,死了几十口子人。”
张作霖和杜泮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来了!”吴俊升被他们说的一愣,“什么来了?”
杜泮林未答先问:“二爷知不知道那楼子里死的都是什么人?”
吴俊升看看张作霖又看看杜泮林,莫名其妙地答道:“小标儿听rì本兵说,死的人里面有几个rì本商人和几个高丽婊子,还有那些商人在奉天招募的力把。”
杜泮林目光转向张作霖:“这下事情闹得大了,rì本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小子还真是个惹事jīng,居然捅了这么大的马蜂窝!”
张作霖双眉一皱,沉思着没有应声,吴俊升xìng格沉稳也听得有点疑惑,好奇地问:“你们到底说的什么事?”
张作霖正想开口,就听得门房在厅外叫道:“大人,许四虎许帮带求见,在门房里候着呢。”
张作霜双眉一展,哈哈一笑,“好个老许,果然来了。”他刚才担心就是许四虎会把昨夜的事儿瞒着他,本来收容许家赛子就是看中了他们的人马和许四虎的名气,却一直担心这些人野xìng难除不服管教,现在许四虎主动上门,显然是负荆请罪来了。想到这高兴地一拍吴俊升的胳膊,“二哥不是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儿么?走,一块见见去。”
马锐吃过早饭,在屋里转了两圈,活动了一下筋骨,拿起昨天随手扔到炕脚的一堆东西,许红妆一眼看中了那把昨天没顾上细看的手枪,马锐看到枪身上那匹嘴里含着长矛的“小马”和“colt”几个英文字母,才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一代名枪“马牌撸子”--勃朗宁M1903,小巧的枪身和jīng美的工艺使小丫头对它极是喜爱,两把左轮被她直接无视,马锐也早就想给她弄一把防身武器,毕竟92式威力太大不适合她用,而马牌的内置式击锤和多重保险也让他不用担心会走火伤到老婆,枪套里还带着擦枪的红布看来松本死鬼对它极是珍重,没想到便宜了自己,遗憾的是它的子弹明显比自己的92式口径小得多,不能通用。
马锐又翻过那些文件跟许红妆头碰头地研究了半天,看其中的汉字正是劳工们和马锐的赴rì合约,还有几张rì语表格,不过上面抬头都用汉字写着名字,应该是他们的体检报告,许红妆也看不懂就想扔到灶膛里一把火烧了,马锐拦住了她,心想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了了,rì本人估计得大搜全城,闹不好这事儿会发展成外交纠纷也说不定,虽然住在这也算安全可毕竟耽误自己行程,再说事情也不可能瞒过耳目众多的张作霖,决定还是先跟岳父商量了再决定要不要对张直言真相。
正想请三婶安排人去请许四虎回来,一出门正见他和刘进宝大踏步地进了大门—心思细密的三婶一早就打发在家护院的许大牛去叫了。
许四虎和刘进宝跟着马锐来到大嫂房里,听马锐和孙连喜说了事情经过—小丫头本来想跟进来被马锐劝了回去,有些事儿不想让她知道,昨天回来后马锐也跟老孙说了自己真名,老孙倒也没觉得惊讶,说跟rì本人打交道正该如此。
听完之后许四虎和刘进宝面面相觑,事情过于离奇使得他们一时很难接受,许四虎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刘进宝点上烟袋闷闷地抽了两口才张嘴说话:“这事儿不能瞒也瞒不过张雨亭,依我看你们爷俩现在就得去找他,实话实说看他有什么主意,咱们刚投了他,他就是咱们的靠山,要等他听说此事找上咱们,可就被动得很了。”
马锐犹豫了一下问道:“张作霖会不会把咱们卖给rì本人?”毕竟张作霖现在势力还小,虽然在rì俄战争里两面讨好又两边捅刀占了不少便宜,可奉天还没轮到他当家,很难说他会为了江湖义气和名声保全自己,而不顾忌rì本人可能给他施加的巨大压力—上次有人跟踪自己时rì本人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暂住在张府。
“应该不会,就算保不了你的周全至少也会安排你离开奉天暂避风头。”许四虎想了半天说,“反正你要出洋的,干脆跟张雨亭明说了,求他帮忙安排你上火车。”
打定主意后翁婿二人一同来到张府求见,门房把他们让到屋里候着—许四虎的身份已经由客人变成了张作霖的部下,自然得守规矩。
听到里面叫进,两个人来到正厅,进门就见张作霖和吴俊升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几个师爷,上次一起吃过饭倒也不眼生,跟众人见了礼,许四虎也不客套,直接就把二人的来意说了,马锐只是默不作声地倾听,抬眼看着张作霖的脸sè。
听了许四虎转述的事情经过,张作霖和吴俊升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张作霖对rì本人在这里干什么勾当倒不放在心上,哄骗百姓去rì本下蛋乍听起来耸人听闻,可张作霖跟rì本人打了几年的交道,什么龌龊的事没听过见过,有的大清的官儿为了巴结rì本人,让自己小妾陪rì本人睡觉的事儿都屡见不鲜,他更关心的是马锐到底杀了几个rì本人,这关系到如何跟rì本人谈条件—他倒不介意把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交给rì本人,当然前提是他们提出的条件要足够弥补许四虎可能反脸成仇带来的损失。
听到张作霖问自己,马锐回忆了一下,昨天夜里连松本在内自己一共杀了六个人,算上花子的话就是七个,吴俊升静静地听完,疑惑地说:“可我听说除了这几个rì本人以外,还死了几个高丽女人和十几个力把,而且他们在楼里睡觉来不及跑出来,被火烧塌的楼板砸到了里面。”
马锐听了就是一愣,昨天自己从进松本房间到跳墙逃走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儿,中间过程现在还历历在目,想到这他就肯定的说:“大人,在下为求活命杀了那几个rì本人,可当时车站的rì本兵正在赶来,情急之下跳墙逃生,确实不曾放火。”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昨天顺来的一摞文书,知道张作霖识字不多怕他难堪就递给了吴俊升。
吴俊升摆摆手没接:“咱们都是绿林出身,哪认识什么字了。”一句话把马锐羞了个大红脸。
张作霖在旁边说了话:“rì本人的东西不看也罢,杜先生,依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泮林一直在一旁察颜观sè,看马锐坦荡的表情毫不躲闪的眼神知道他没有说谎,张嘴说道:“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知道杜泮林没十足把握不会开口,张作霖和吴俊升都不作声地看着他,马锐也想听听他的判断。
杜泮林捻着胡子,一字一句的说:“火是rì本人放的。”
几个人互相看看彼此,脑中同时闪过两个字来:灭口!
看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心中想的什么,杜泮林接着说道:“不错,就是灭口,rì本人的勾当车站驻军的头目肯定是知情的,小老弟跳墙逃走,rì本军队追踪无获之下,这件事情难免会在奉天传个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到时rì本人的脸面肯定保不住,传到西洋人那里也是一个大大的笑柄,rì本人以后在外交场上势必很难抬头,所以。。。”
“所以他们就痛下杀手,把当时在场的人杀个一干二净,扔到楼里一把火烧个jīng光,对外就说是不小心走了水!”吴俊升接口道。
“不错,就是这么个意思!”张作霖一拍大腿,“rì本人生xìng极狠,不但对老毛子,对自己人也是如此,杀人灭口在他们来讲寻常得很!”
马锐和许四虎对视一眼,其实吴俊升一说车站失火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听到这里许四虎问杜泮林:“依杜先生的意思,rì本兵不但不会大举搜捕,反而会想办法掩盖这事儿?”
“不错,rì本人最多是派探子悄悄打听小老弟的下落,不会大兴阵仗,更不可能明着跑咱们这儿来要人,所以小老弟大可安心在这里住下去。”
许四虎想了想确实如此,接着说道:“俺家这女婿急着回美国去,依先生看现在去车站坐火车会不会有危险?”
杜泮林沉吟了一下,“这倒说不准,车站毕竟是rì本人的地界儿,他们见了小老弟,明着不动手也怕暗里放冷箭,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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