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行长停下来,用目光扫视在场的与会人员,继续说:“我看这样吧,既然许行长和孙科长亲自下去考察了,国家对乡镇企业的金融政策也在松动,如果企业的情况确实不错,那咱们不妨支持一下,不过实施过程中,要像许行长说的那样,严守标准,严格要求,严控风险,只要做到这三严,我相信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工作失误。”
何克明一九六三年毕业于华北财贸经融学院,参加工作时从柜员做起,长期在基层一线工作,曾在农行乡镇办事处主任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年,虽然他那个年代农村还没有乡镇企业,但他深知农村经济的渴求。
一把手表了态,算是一锤定音了,其他人再说什么就属多余。许增天自然明白,有何克明这番话,曙光铸造厂的贷款申请实际上已经获得批准。
因为自己分管信用社业务,散会后,许增天把孙学峰叫到办公室,他告诉孙学峰,可以通知沙河屯镇曙光铸造厂来县行办理贷款手续。
孙学峰刚走出办公室,许增天拿起电话给齐明远打了过去,以朋友的名义私下告知他,县行已经批准了曙光铸造厂的贷款申请,并建议曙光铸造厂办理完贷款手续后,让老万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访一下县行的一把手何克明。
正式向企业下达的贷款通知,还得由县行信贷科发出,虽然许增天是县行的业务副行长,但他的口头通知是不能算数的,而且他这样越俎代庖,严格说来还违反了办事原则。
当天下午,孙学峰以信贷科的名义,将曙光铸造厂贷款申请批准事宜通知到沙河屯信用社,并让企业抽时间去县行办理贷款手续。
其实,齐明远接完许增天的电话,马上就将这一喜讯告诉了万永贵,县行信贷科的正式通知晚了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左右,万永贵带着他那几个企业界的朋友来到齐明远办公室,说晚上想聚一聚,目的是想对齐明远表达谢意,让他的一帮朋友作陪。
一看又要喝酒,齐明远赶忙往外推,万永贵哪肯答应,他说酒局的主角不参加,岂不扫了兄弟们的兴?无奈之下,齐明远只得应允,五点刚过,他们就在“好滋味”的包间坐下了。
齐明远与万永贵这帮企业界的朋友已经熟悉了,相互之间早已称兄道弟。既然都是自己人,酒桌上就没有了相互客套,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虽然如此,酒局的主题还是必须体现出来。菜上齐,酒斟满,齐明远首先端起酒杯,“来,让我们举杯祝贺曙光铸造厂的首笔贷款获得成功!祝永贵大哥事业发达!祝曙光厂生意兴隆!”
在这帮兄弟中,万永贵年龄最大,老二齐明远提议后,另外几位站起来先后与大哥万永贵碰杯,口中同时念叨着祝愿的话。
万永贵放下杯子,“其实,今天酒桌上的主题不该是祝贺我们,而应该是感谢明远。没有明远的穿针引线,牵线搭桥,没有他做出的巨大努力,我们厂的贷款就无从谈起,对吧?兄弟们。”
“对,永贵大哥说的对,没有咱们二哥的努力,贷款的事想也不敢想,想了也白想,这么多年来的事实明摆着的。”另外几位异口同声地说。
“那好,咱们举杯谢谢明远,也就是我的兄弟,你们的二哥。”
兄弟几个起身与齐明远碰杯。
放下杯子,齐明远建议:“这个喝法不行,还没怎么吃菜,第一杯就下去了一半,用不了半小时,咱们都得醉了。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咱们一起慢慢喝,吃点菜,聊聊天。”
“好主意。”几位兄弟全部赞同。
“二哥,在你的帮助下,曙光铸造厂的资金问题解决了,大哥和县行的关系也接上了头,啥时候腾出时间,你也为我们哥几个操操心?”周军点着一只烟,吸了一口,冲着齐明远说。
“事情得一件件地做,永贵大哥这边刚有眉目,你们的事得等等再说。和银行办事,你急不得,急也没用。如果想和银行打交道,我在这里给兄弟几个提几点忠告。首先,把自己企业的经营管理做好,产品要有市场,企业要有利润,还要做到一定的规模,简单一句话,练好自己企业的内功。”
“还有呢?”宋新元问。
“你听我说呀。第二,以我的看法,除了一定的盈利能力,银行偏好那些有规划有目标的企业,对那些只顾眼前,不顾未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何年的企业,银行往往会退避三舍。第三,还有赖于永贵大哥的表现。”说到这里,齐明远端起酒杯,提议大家继续喝酒。
可能对他的最后一句话有所不解,兄弟几个手里拿着筷子一动不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齐明远夹了一口菜,放下筷子,“你们可能不理解,这怎么还跟永贵大哥扯上关系了?不错,不仅和他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他这一说,其他人更是不解。
“你们想想,曙光铸造厂是第一家在我们县行获得贷款的乡镇企业,如果他经营管理有方,今后曙光铸造厂不断发展壮大,按时还本付息,在银行留下非常好的信用记录,让银行觉得沙河屯镇的企业干真事,务正业,信得过,给银行一个正面印象,这不光对曙光铸造厂,对你们几位的企业将来与银行打交道都有帮助。”
众人点头称是。
“反之,如果永贵大哥把事情搞砸了,使银行对咱们沙河屯的企业形成负面印象,你们将来还想贷款?恐怕到时候银行对沙河屯的企业都要唯恐避之不及吧。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么个理?”
这第三点,齐明远可不光是说给另外几位听的,他主要想说给万永贵听,他想告诫老万,贷款到账后,钱要用来发展企业,干正事,还本付息要按时。因为贷款是通过齐明远这里报的,如果出了违约或呆坏账,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对对,二哥说的有道理。第一二点,要靠我们自身努力,第三点,可要取决于大哥你了。”兄弟几个说完,都用狡谲的目光看着万永贵。
“不用你们在这儿跟我画弧,明远说的这个道理我比你们明白。放心吧,掉不了链子。”万永贵是个聪明人,齐明远那一席话,一听就知道是啥意思,他最后这一句,其实也是想让齐明远放心。
“好了,这个议题告一段落,你们几位的事从长计议,还是那句话,先把自己的企业做好再说。来吧,谈事情也别忘了喝酒吃菜。”齐明远再次端起酒杯。
“差点忘了一件事。对了,永贵大哥,许行长在提前给我打电话时,特别提醒在办完贷款手续后,找机会去拜访县行的何克明行长,他是我们县行的一把手。老许主动提醒感谢何行长,说明他对曙光厂的贷款请求是支持的,至少没有反对,否则,他是一把手,如果他不同意,别人说啥也没用。”
“好好好,应该感谢领导的支持。”万永贵不住地点头,“可我不认识这个何行长,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去办,你看怎么个弄法为好?”
“别看他是我们的一把手,我跟何行长也不熟,人家是县行行长,我只是个基层办事人员,除了在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会上能见到他,平时一年也见不到一面,即便在那样的场合,领导们在主席台上,我们坐在台下,也就是我们看得见领导,领导看不见我们。如果他对我多少有点印象的话,应该与在我们信用社开的那次现场会有关,虽然何行长当时并没有出席现场会,我估计汇报材料他是看了的,提一提他应该想得起来。”
“不管怎么说,你总比我强得多,就算和他面对面,我也不认识他。既然许行长都叮嘱了,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去,你就代劳吧,到时候我就不去了,其实,去了也不知道该说啥,反倒尴尬。你先想想带点什么礼物比较合适?想好了,我安排厂里的人去办。”
“听我岳父曾经说起过我们这位何行长,六十年代初的大学毕业生,典型的知识分子,身上有一种气质,也许是正直,也许是清高,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易接近。所以,给他送礼,一时还真想不出送点什么合适。”
见没人搭话,制桶厂厂长赵文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过话茬,“首先申明,除了亲朋好友之间的礼尚往来,我没有给谁送过什么大礼,不过从书上看到,送礼也有讲究,据说还有雅俗之分。对他们这种人,要是弄点土特产什么的,恐怕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但你要是给他拿几万块钱现金,又显得太俗气,他能给你扔出去。给他们送礼,还真不好拿捏。”
赵文启戴着一副棕色方框眼镜,偏瘦的身材,言谈举止带着几分斯文。
他是八十年代中期的高中毕业生,没考上大学,因爱好书法,字写得不错,回家后经人介绍,在沙河屯乡政府做临时工,为乡政府的有关部门做一些写写画画的工作。
三年后被调到沙河屯中学团委任书记,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两年,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这类工作,在岗位上始终打不起精神。
正在这时,镇政府为了搞活地方经济,与一家地处本县的大型国营企业配套,想在沙河屯镇建立一家制桶厂。虽然制桶行业没有多高的技术含量,但其安装的生产线却具有较高的现代化水平,所以需要管理者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
镇上主管工业经济的副镇长转悠了好几圈,也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正在犯难之际,有人向他推荐了毕业于海东县第二高中的赵文启。
经了解,这个赵文启供职于校团委,属于政工干部,对于一个企业管理者,这正好是一个优势条件。镇上领导找他谈话,提出想调他去企业工作,赵文启正无心于眼下的岗位,他非常乐意去企业,双方算是一拍即合。就这样,赵文启离开学校,到企业做了管理者。
“文启说的有道理。但这件事又必须办,还要办好,不仅对曙光厂和永贵大哥,对你们几位将来与我们银行打交道都有好处。既然说到这里,文启,你有什么意见或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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