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启喜欢读书,有知识。既然想到了这些,你就给提个建议吧。”万永贵说的一点也没错,赵文启是八十年代初正宗的高中毕业生,如果不是太偏科,高考升学没有问题。
“土特产拿不出手,现金又太俗,这还真有点犯难。不过出于兴趣爱好,我曾经从东升日报看到,这位何行长好像是市书法协会的,我提个建议你们看行不行,永贵大哥找个行家参谋一下,到字画市场买幅书法作品作为礼物。”
众人听了不知其意。
“既然他是书法协会的,说明这位何行长喜欢书法。不过第一次登门,礼物分量要适中,我觉得清末或民国初年左右的就行。年代久远的,价格很高,初次上门如果礼物太贵重,容易让主人多想,说不定会被拒之门外,现代的普通书法作品,价值几千块万把块钱,又不成敬意。”
齐明远似乎听懂了赵文启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觉得民国初年的就差不多,而且不要太有名气的大家作品,因为大家的作品价格也很高,只要稍微有些名气的就可以了,价格不会很低,但也不可能很贵,既拿得出手,也容易被主人接受。你们觉得怎么样?”赵文启低头思考了片刻,给出了这么个主意。
“嗯,文启这个主意不错。像这种文科出身的老知识分子,他们对钱物不一定看得很重,很多人对字画却不拒绝,尽管他们也不一定多么懂行。何行长本身就是书法爱好者,他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礼物。”齐明远同意赵文启的建议。
“就那么一张发黄的旧纸,人家能喜欢?”万永贵不太理解。
“别小看了那么一张纸,要是年代久远的,你都不一定买得起,就算民国初年的,也不是几个小钱就能买下的。永贵大哥,办这件事,你准备的钱还不能太少。”
“文启不愧是咋们当中的秀才,书看得多,说的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办吧,回头永贵大哥想办法,准备一幅清朝末年至民国初年间的字画。”齐明远这样说了,就等于事情定了下来,万永贵只好点头答应。
……
十天后的一个下午,齐明远让万永贵的司机把他送到县城,先找一家旅馆住下。旁晚时分,他在一家不大的餐馆独自吃了晚饭,晚上七点半左右,他打车来到位于县城西南方向的一处高档小区,在昏暗的路灯下,经过十多分钟的仔细辨认,终于找到了十六号楼,随后,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三单元三零二室,这里是县农行何克明行长的家。
何行长是否出差?他家住在什么地方?这些信息都是齐明远前两天让他岳父托人打听的,以前,齐明远根本不知道何行长家的方位。
到了三零二室门外,齐明远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没有回应,便用了点力,又敲了三下。“谁呀?”从门上的猫眼传出女人的声音。
“请问,这是何行长家吗?”
没有回答,但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开外的中年妇女,不用说,这是何行长的夫人。“你找谁?”她站在半开着的门内问齐明远。
“阿姨你好,请问这是何行长家吗?”齐明远再问。
“对。”见门外站着的人没有恶意,行长夫人把门敞开了。
“请问何行长在家吗?”齐明远只知道何行长没有出差,但不知晚上是否外出应酬。
“哦,他在家,你请进吧。”行长夫人侧身把齐明远让进屋,同时朝屋里喊:“老何,来客人了啦!”
齐明远进屋,在门口换拖鞋,这时,从客厅左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齐明远认识,这就是何克明。
“你好,何行长,冒昧来你家里打扰,不好意思。”齐明远往前几步,主动和何行长握手。
“你是---?”何克明握着齐明远的手,打量着他。
“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齐明远,是咱们农行信用社沙河屯办事处的主任。”为了尽可能增加自己在对方头脑里的印象,齐明远也没谦虚,把自己的职务都说了出来。
“别让客人站着,去客厅里的沙发上说话吧。”老伴提醒何克明。
刚才在门口还对齐明远有几分戒备,看来,行长夫人其实是个很平和的人。
“哦,对,到沙发上坐。”何克明把齐明远让到客厅的沙发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行长夫人端来一壶刚沏的茶,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给齐明远倒上茶,便进客厅右边的房间了。
利用倒茶这个短暂的功夫,齐明远扫视了屋内环境。这是一套三室一厅住房,面积估计在一百五十平方米左右,客厅面积很大,陈设简洁,除了双人沙发、茶几、电视之类,客厅里没有其他更多的物件,倒是墙上悬挂的一幅当地书法名人的作品,显示出了主人的品味。
何克明有三个子女,老大老二大学毕业后,已经在外地成家立业,老三还在念大学。偌大的房子只有老两口居住,显得有些空荡。
“沙河屯镇信用社,齐明远?哦,想起来了,去年秋天,是不是在你们那里开过一次现场会?原本打算出席,因为临时有件重要事情需要处理,我便委托分管信用社的许行长出席你们的现场会。事后,我看过你们的事迹材料,许行长也和我多次提到你。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基层工作还好干吧?”
“谢谢何行长还记得这件事。听我岳父说,何行长早年也在基层干过,基层工作就是那样,比较繁琐,但总体说来还可以。”
“你岳父?谁呀?”
“他也是咱们农行的员工,叫石大清。”
“大清呀,知道,他是我们农行直属营业部的员工,我们同在一栋楼,经常能看见。他好像比我小几岁,工作非常认真,是个好同志,在机关人员中口碑不错。他就是你岳父?”
何克明依稀记得,当初石大清为了他女婿转正,曾经找过自己,现在石大清的女婿就坐在面前,自己感觉多少有点诧异。
“对,我就是石大清的女婿。何行长,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齐明远所说的照顾,指的就是他当初转正的事,何行长自然听得出来。
“以前的事都是按正规程序办理,谈不上什么照顾。今天你来有事吗?”何克明心想,这齐明远难道是为了多年前那次转正的事而来?
齐明远站起身,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帆布口袋中取出一个用塑料薄膜包裹严实的卷轴,“听别人说何行长对近现代书法颇有研究,据说这是一幅清末书法家杨守敬的作品,想请何行长过目,辨其真伪。”
说着,齐明远把卷轴在沙发上展开。
齐明远虽然也是八十年代初的高中毕业生,对书法却一窍不通,来前,他特意向赵文启讨教了一些书法方面的基本常识,算是临阵磨枪。
“我哪有什么研究呀,最多算是个业余爱好。”说着,何行长也站起身来。
何克明写得一手好字,毛笔书法具有一定功力,在全市金融系统,没有出其左右者,在当地社会上也有一些名气,他还是东升市书法协会的副会长。
说来也巧,这赵文启真是个有心人,他建议的这份礼物正对何克明胃口。除了喝点茶,何克明烟酒不沾,唯独对书法作品情有独钟。
一听请他鉴别真伪,何克明啥也没多想,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放大镜,可能觉得屋里的灯光不够亮,又从旁边房间找出手电筒,在沙发跟前弯下腰,通过放大镜对眼前的书法作品仔细观看。
齐明远站在一旁,也煞有架势地弯下腰,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何克明在这张发黄的废纸上寻找什么东西。
观看了大约七八分钟,何克明直起腰,放下手电筒和放大镜,“这是一幅真迹。”他肯定地说。
“其运笔、力道、气势等,与我曾经见过的杨守敬作品真迹毫无二致。你仔细看,这幅作品是不是如名家评论的‘既有金石碑碣的苍劲,如刀劈斧削,又有法帖的秀逸,颇有英姿而无媚骨?’这便是杨守敬书法作品的独特之处。”
何克明看着齐明远,非常认真地讲述他对眼前这幅书法作品的见解。
此时此刻,非但没有领导与员工之间的距离,他还将齐明远视为前来与他探讨书法艺术的知音。
齐明远机械地点着头,他哪里听说过什么杨守敬!更不知道写个毛笔字还需要运笔、力道、气势之类的功力,至于名家评论的那些溢美之词,他是真的一点也没看出来。
这怨不得齐明远,他读中学那个年代,家里穷的叮当响,在一日三餐都难保证的情况下,学业又紧张,哪有心思追求这样的雅兴!要不是送礼需要,他永远也不会接触这玩意,换在以前,这东西白给他都不愿意要。
在这方面,他和万永贵的想法其实倒很一致。
齐明远心里清楚,让何行长鉴别真伪只是个借口,这件作品肯定是杨守敬的真迹,因为万永贵找人托省城书画院的一位专家已经鉴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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