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话不是要故意冒犯,但你们在做出决定前确实没有到基层了解实际情况,仅凭一件事就把一船人赶下水,这确实有点以偏概全。”车间支书道。
“嗯,你要这么说,我觉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也许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但集体罢工也是事实。”石雨萌说。
“集体罢工确有其事,但同样一件事情,也应该分清责任主次,对不对?”
“这是个新情况,放一放再说,先把他们几个的事解决了。”石雨萌转向老孔,“你们四个还有什么说的?”
“我们的意见很明确,不同意董事会的决定。”老孔说。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明白,今天跟你们来这里对话,只是想跟你们做解释,让你们知道事出有因,而不是给你们讨价还价的机会,你们又不是董事会成员,没有资格同意还是反对董事会做出的决定,只有被动地接受或执行。”
“刚才你已经说了,他们的情况可以放一放再说,我们差哪儿了?同样是维修车间的员工,为什么要分别对待?”光头班长说。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没有。刚才这位支书的提醒,我才意识到因为一件事把一船人赶下水的决定,考虑有所不周,但这件事总得有人负责任,不能把一船人赶下海,总得有人下海。”
“就是说这个责任要让我们几个负?”老孔问。
“你是车间主任,车间人员全归你调遣,车间工作全由你安排,你不让谁干,谁也不敢动,而且我在给你交代工作任务时,你在电话里明确拒绝了我的安排,为了避免你一时冲动,给你留下了考虑的时间,你不给我回电话,这能怨谁?这个责任你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至于三位班组长,他们对你言听计从,实际上是你的帮凶,既然他们对你忠心耿耿,那就和你一起下岗吧。”
老孔气的脸红脖子粗,三位班组长也是怒不可遏的样子,可以想象,要是没有栓子和他那帮兄弟的威慑作用,这四个小子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蠢事来,也许早就把桌椅掀翻了,说不定石雨萌的人身安全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因为惧怕栓子等人的威力,老孔等人虽然气急败坏,但不敢有过分的举动。“你要是执意让我们几个下岗,我们就去上访,或者申请劳动仲裁。”老孔使出最后一招。
“嗯,知道上访,还知道劳动仲裁,说明脑子里还有点法制观念,不过这正好说明你们组织集体罢工是故意行为。上访也好,申请仲裁也罢,你们请便!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大清集团有三名常年法律顾问,在做出这一决定前,我们咨询了律师,律师说的很明确,在单位组织集体罢工属于违法行为,水务集团有权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别看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做,这项权利我们不会轻易放弃。”
原本以为凭着在自来水公司练就的一身装横充楞的本事,可以吓住水务集团这位年轻董事长,现在看来,人家早有准备。想耍横,就老孔和三个班组长那两下子,在栓子他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要走上访或申请劳动仲裁的正规路线,石雨萌说先前的罢工属于违法行为,人家随时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哎哟,这可怎么办呢?老孔上下左右动弹不得,处境非常尴尬,他想了想,要不就跟车间支书建议的那样,完全服软,向姓石的承认错误做检讨?
想不到在自来水公司横行霸道二十多年的老孔,这回栽倒在一个年轻姑娘手上,想起来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但他还有别的办法吗?要不有人说他作死呢。
局外人当然不知道,仅凭石雨萌自己,她早就被老孔这帮人吓跑了,但她身后有大清集团这个强大的后盾,得到了齐明远的鼎力支持,才有她的胆略和硬气。老孔这种刺头,遇到大清集团的人,必栽无疑,堂堂大清集团,东兴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岂容几个刺头无赖横行霸道?
老孔刚才还一副怒气冲天,势不两立的架势,这会儿却低下头,厚着脸皮,“石总,你看我们几个这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他的口气明显软化了许多。
“你们的事再商量商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我们做事欠考虑,惹你生气了,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老孔说话的嗓门低了八度。
“你可别这么说,好像这是个人恩怨似的,论年龄你是我的父辈,你这样说,我承受不起。我再重申一遍,这件事与我生不生气没有关系,这是董事会根据事件性质集体做出的决定。”
老孔这种人其实既没有本事,也没有志气,换做有的人,你不是要撵我走吗?好,我走就是,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还非得吊在一棵树上?但老孔他们早就习惯了依附于这样的单位,离了单位,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石总,我们不是倚老卖老,但我们好歹也是自来水公司的老职工,就算我们以前做了错事,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老孔这算正式承认错误了。
“你们的年龄都比我大,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我知道城市自来水供应系统是不错的行业,你们得到这份工作不易,要在社会上找到同样的工作更是很难,让你们下岗不是我们的目的,但你们违反了单位的规章制度,大家都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对你们的错误行为作出处罚,对那些遵章守纪的员工就不公平,但是你们现在这个态度,倒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石雨萌停了下来,她思考了几分钟,“对话到此结束,这里不能给你们任何答复,我只能把你们的态度转告董事会,经重新讨论后再做决定。”
所谓董事会的决定,实际上就是大清集团两三个人的事,主要是齐明远拍板,与其他小股东基本没有什么关系。石雨萌把对话发生的情况带回大清集团,她不敢自作主张,她也做不了主张。
“怎么,这些人后悔了?”齐明远问。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怨我工作做得不细,没有到基层深入了解情况,现在才知道,维修车间相当一部分职工从一开始就对老孔的做法有不同看法,要不是车间支书道出实情,水务集团董事会的人还以为他们都跟老孔一个鼻孔出气,实际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石雨萌说。
“也就是说,让维修车间集体下岗的决定有点草率。”陈馨悦道。
“老孔是车间主任,人员调配工作安排全是他说了算,他不安排,别人既不可能,也不敢主动去干活,这一点咱们没有想到,据车间支书讲,这种情况是实际存在的。从主观上讲,这部分职工是愿意工作的,并没有罢工的愿望,他们完全是受到老孔的裹挟。”石雨萌说。
“你很同情这部分职工,怎么答应他们的?”
“我什么也没答应,只说将情况带回水务集团董事会,集体研究后再答复他们。”
“对,遇事不要随便表态,尤其面对这些人,说话要给自己留余地。”齐明远从内心觉得石雨萌虽然年轻,但说话办事稳重,有分寸,当初选她作为培养目标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咱们究竟应该怎么对待这些本质良好的职工呢?”
“原则上同意他们不下岗的请求,但你抽个时间,把维修车间那位支书找到你的办公室,跟他深入交谈一番,对维修车间的真实情况做个全面了解,然后再决定那些人留下来。”齐明远表态说。
“还有个情况有点出人预料。老孔和三个班组长一开始张牙舞爪,骂骂咧咧,还要掀桌椅,在你们派去的人制止了他们的行为以后,老孔声称要上访告状,又要申请劳动仲裁,我吓唬他们,我说经过咨询大清集团的法律顾问,集体罢工属于违法行为,水务集团随时可以追究老孔的法律责任。这一吓唬,还真把他们给吓住了,其实我也不知道罢工是不是违法行为。老孔黔驴技穷,见自己无法动弹,最后只得乖乖就范。”
“萌萌行啊,急中生智,你这一招对老孔这种从不读书看报的人很管用。最后他们怎么就范了?”陈馨悦夸赞道。
“最后,他给咱们出了个难题,他也低头承认错误了,并请求我别让他们下岗。你们说该怎么办?”
“老孔他们带头罢工,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即使承认错误,也不能同意他的请求,这家伙现在是一条冻僵的蛇,等他缓过来了,说不定哪天又恢复他的本来面目,照样给你捣蛋破坏。”齐明远说。
“董事长,你这个判断很正确,但是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陈馨悦道。
“改过自新?我看够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几个家伙在自来水公司早就养成的坏毛病,要想轻易改掉,怕是很难。”
“萌萌是什么意思?你是水务集团的董事长,也说说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想到老孔开始那个嚣张劲,正想把他们几个全部撵走,看他最后那副可怜相,都五十来岁的人了,真要是下岗,到社会上去哪儿立足?”
齐明远看出了两位女士的观点一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那就发扬民主,采取一个折中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