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远早已看出了老常的尴尬，他率先打破凝重的气氛，“这里地处市区西南角，常局一般不到这边来吧？”
“呃，也来过，我看建材市场好像就在附近吧？”老常道。
“对，酒店这栋大楼跟建材市场几乎是同时兴建的。”
“这么说来，酒店开业也有好几年了？”
“开业时间比建材市场稍晚一点，大概晚半年左右。”
这番题外话，让桌上气氛轻松了一些。“陈总，菜品安排好了吗？”程市长问。
“我安排了一部分，留了几道菜，请你和常局亲自看看。”说着，把一本装订的非常艺术的菜单递给程市长。
“你先看看，对哪道菜感兴趣，自己点。”程市长又把菜单递给身旁的老常。
“程市长，有你在场，哪有我点菜的理？”老常很注重这方面细节。
“没有这么多讲究，你翻翻看，想吃什么自己点，我可不能代表你。”
“那你先点。”老常又把菜单递回程市长手里。
“哎呀，为这点事推来推去的多不好，那我先来。”
程市长指着一道凉菜问陈馨悦，“如果你没安排这道菜，我就点这道凉菜。”
老常接过菜单，随便点了一道菜。
“你别看我，你至少要点两道菜。在咱们到来之前，陈总已经安排了一些菜品，我来这里多次了，陈总安排的菜品里面肯定有我喜欢的，你就不一样了，那些菜品不一定合你的口味，你自己要多点几道菜。”程市长这话一语双关。
“其实我吃东西很随便，没有挑剔。”
“那也不行，既然来了，就别想着给东道主省钱。”
老常推辞不过，只得又点了两道菜。
“程市长，你和常局商量，看看喝什么酒？”陈馨悦道。
“走，上那边看看，喝点什么。明远，咱们一起过去。”程市长领着老常到酒柜跟前。
“哎哟，这么多品牌，眼花缭乱，我可不知道想喝什么。程市长，你决定吧。”老常道。
“明远你说呢？”
“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常局还是第一次来，要让我选，那就茅台。”齐明远说。
“就依齐董的。”程市长道。
回到桌上，菜已基本上齐，服务员给每人前面的酒杯都倒满了酒。“开始吧，时间不早了。”程市长带头举杯，坐在主人的位置，他得尽主人的责任。
轮到陈馨悦这里，她端着酒杯走到老常跟前，“常局，咱们通过多次电话，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敬你！”
老常干秘书出身，应付酒场本不在话下，但面对今天这个场合，尤其面对大清集团总经理陈馨悦，他还是被弄了个大红脸，“这......，互敬吧。”
陈馨悦回到座位等了几分钟，她再次来到老常跟前，“常局，好事成双，再次敬你。”除了喝酒，陈馨悦对工作上的事只字不提。
齐明远随后也向老常敬酒，“常局长，咱俩也是第一次相聚，这酒你说怎么喝？我敬你。”
“齐董不必客气，咱们都应该先敬领导。”
“今天你是客人，他们敬你，你们先喝。”程市长道。
“对，程市长不是外人，我们应该先敬你。常局你说怎么喝？要不我先干为敬。”说完，齐明远一口喝下了半杯，他特别强调程市长不是外人，当着老常说这话，目的不言而喻。
每个人后来都要单独向程市长敬酒，“这就大可不必了，我提议，酒喝好就行，不要喝多，杯中酒，两口干，互敬，怎么样？”程市长说。
放下杯子，别人不谈工作，但程市长不能不谈，这是今晚这个酒局的目的，而且市长谈工作，也是顺理成章。“陈总，听说大清集团是海水淡化项目的第一大股东，你还成了项目建设的总指挥？恭喜啊！”
“谢谢市长关心！”
“这个项目涉及到两地三方，算上你们大清集团，应该叫两地四方。筹备小组那些人很有眼光，选择你们管理项目建设，算是找对人了。”
“其实我们能力有限，实际工作中总是感到力不从心啊！”陈馨悦借着程市长的话，很自然地表露自己的感受。如果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将让老常下不来台。
“就凭你的能力，还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嗨！市长有所不知，能力是一回事，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项目建设到什么程度了？”
“才开始，基建刚做基础，指挥部成立还不到一个月呢。”
“哦，遇到什么困难，企业自身解决不了的，可以找市里，千万别耽误项目建设，华凌市倒还好说，关键还有省里有关部门的参与，如果项目进展不顺，将影响东兴市的名声。”程市长道。
换做其他人，早就把心中的不快说出来了，那必然令老常在市长面前无地自容，但齐明远和陈馨悦不会那么做，他们要等老常自己捅破那层窗户纸。
“请市长放心，我们将竭尽全力，绝不给东兴市丢脸。”陈馨悦道。
“这就对了。这种事关本市名誉的项目，我们政府部门也应该全力支持，而且责无旁贷。”
程市长把意思都表达到这种程度了，如果老常再不说话，恐怕就是他的智商出问题了。
“呃...，呃...，程市长，据我所知，海水淡化项目好像正在办理相关手续，其中的环境评价报告还在我们手里。”老常极不自然地接话道。
“哦，项目前期是有一些手续需要办理，只要没有原则问题，咱们政府部门该放行的就尽快放行，免得耽误项目进展。”程市长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也是为了给老常留面子，毕竟弄得老常下不来台，对改善他和大清集团及陈馨悦的关系没有好处。
“我明白市长的意思。陈总，其实你们的报告本身没有太大问题，我们也是第一次接触海水淡化项目，有些问题比较陌生，但我们毕竟负有环保监管的责任，那天我让你们的技术人员到环保局，就是有几个小疑问需要跟他探讨，他跟我们解释的很清楚，下一步就好办了。”老常当然不可能在程市长面前说实话，不过实际情况他和陈馨悦还有齐明远都心知肚明，程市长也很清楚，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如果仅仅为了让老常放行环评报告，目的已经达到了，事情到此完全可以打住。但齐明远的目的不止于此，他想通过这次聚会，消除横亘在大清集团及陈馨悦和老常之间的所有障碍。
齐明远向老常举杯，再次向他敬酒，“常局，其实大清集团本身是个特别注重环保的企业，你看他们涉足的行业，地产开发，商贸租赁，物流管理，休闲旅游，道路交通，还有城市自来水供应服务，这些行业跟环境污染根本不沾边，只有地产开发可能产生一些噪音或粉尘之类的污染，但他们的鼎盛地产公司施工工地，可以说是全市地产界最文明最清洁的工地，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受到环保检查的处罚，是吧？陈总。”
“的确如此，我们的鼎盛地产公司连续多年被评为全市清洁文明施工单位。”陈馨悦道。
“碧水蓝天是我们所有人的追求，刚才明远说的那句话我很赞成，企业不能为了发展经济而将那些高污染项目引进来，这一点大清集团多年来一直做得很好，他们的所有项目都和环境影响不沾边，以后我要向全市企业推介大清集团的这种理念。”程市长趁机夸赞一番。
“管理经营企业，我们总是怀着忐忑之心，生怕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政府部门不满意。”陈馨悦故意示弱。
“不能说完美，但大清集团做得够好了，别看是民营企业，每年为东兴市贡献了超过五百亿的gdp，几十亿的税收，在诸如环保、慈善捐赠、保障就业和社会公益方面，比很多驻地央企做得好了很多，作为政府部门，对这样的企业虽然不能娇惯，起码应该爱护。”
今晚这场聚会，程市长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当着老常说出类似的话，就给大清集团帮了大忙。
老常被这些话刺挠的脸面发热，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时候了，陈馨悦端着酒杯再次来到老常跟前，两人碰杯后，她说：“常局长，其实那次水务集团清退富余人员，也是企业不得已而为之，你那两个亲戚现在怎么样？”
“呵呵，陈总，那件事都过去了，咱们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喝酒，我敬你。”似乎触碰到了老常的敏感神经，他急忙阻止道。
“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程市长听见了也没啥大不了，是吧？市长。”陈馨悦故意提高了嗓门。
“你们的事我不管，我跟明远喝酒。”
“常局，当时的情况你不了解，二百来人的富余人员，每年吃掉水务集团一千多万利润，我们再不采取行动，水务集团就难以为继了。说起来这二百来人都是通过各种关系安排进来的，谁留谁走没法决断，我们干脆一刀切，所有富余人员全部清退，你给我打电话，不是不给面子，我实在没法答应你的要求。事实经过就是这样。”陈馨悦知道老常不想当着程市长提及这件事，但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不把事情说开，岂不让老常白来一趟？
另外，为了和老常沟通，陈馨悦先前曾经邀请过他吃饭，但老常没有答应，他才是实实在在地不给面子。逮着这个机会，陈馨悦当然要提到面子问题。
“陈总，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咱们进行下一个话题好吗？”
这么难得的机会，陈馨悦岂能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她并未理会老常，干脆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常局，如果当时咱们面对面沟通，或许事情不至于到后来的局面。”
这话好像引起了老常的兴趣，“你的意思----？”
“大清集团两万多人的企业，职工待遇一点也不比水务集团差，要安排几个人，岗位有的是。”
“你是说，当初要是我找你面谈，可以把他们安排到大清集团？”
“对，我们用谁都是用，而且高中低档岗位都需要人，不管你的亲戚属于那种文化程度，都可以在大清集团找到合适的岗位。”
“哎哟！真是遗憾。这件事怨我，陈总，对不起。”老常轻拍了一下桌子，他想表达某种意思。
“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陈馨悦知道老常想说什么。
“后来那件事，弄得更不好了，也是怨我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常局，你说的什么事呀？弄得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