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鏖战的双方土著,也同时发现了台地上的我们。
为首的将军举起手中石刀高声的狂叫了起来,原本热火朝天的战事顿然停了下来。
这些已经杀红眼的双方军士,在短暂的静寂之后,不约而同的调转了目标,分为两路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包抄了过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他们已把我等当作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方异族了。
也许刚才山下的这场征伐,其实只是这个土著王国内部的嫡庶之争,是部落内的家事。
当王国面临外部的威胁时,他们又会马上调转矛头同仇敌忾。
如果真是这个缘故,我们现在已处万分危急的危险之地。
而且双方言语不通,多少张嘴也辩解不清我们是路过的外商,没有任何的恶意。
“大哥赶快带兄弟们后撤!跑得越快越好!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千钧一发之际,我向林兄挥着手中的桑弓嘶哑的狂吼道。
对方一千多人,我们只有十几个伙计,一旦被合围包了饺子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赶紧溜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后面的土著军士原本不明虚实,全都小心翼翼的躬身前行。
我们这么一跑结果完全暴露了自家的实力,这些野人再也无所顾忌,杀生震天的从四面八方围堵了过来。
这片山野的地形,他们比我等熟悉。
眼看其前锋已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后方的山头,彻底切断了我们的退路。
卵石和木制的梭镖如蝗虫一般,从正面和侧面呼啸飞来。
四面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一场狩猎眼看就要收网了。
原本作为旁观者,并不想与这些土著结下恩怨。
所以我们虽然长弓羽箭在手,但一直是为了自保,都没有贸然出击。
现在看来已经失算,没想到隔岸观火也可引火上身,还成了原来攻伐双方共同的敌人。
再不组织有效的反击,一旦落入这些野民之手,我们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秦冲!锅盔!管不了许多了!给我放开了杀!”
体内蛰伏许久的血性再次苏醒,竟如嗜血的虎豹一般有了莫名的快感。
长期的途中狩猎,又有在罗马国的实战经历。
我们三人弯弓搭箭,可真如行云流水一般。
曾经做过比试,一箭壶两百支破甲羽箭全部射完,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伴随着“嘣嘣嘣”清啸的弦音,中箭敌手痛苦的哀嚎声开始此起彼伏。
如此近距离的点射,这些土著又无任何的重甲装备,其中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林兄他们只有短刀和铁剑带在身边,短兵相接的时候才可使用。
见我们三人杀得如此痛快,也全都来了神勇之气,以铁柄和剑背相击充当鼓舞军心的战鼓,为我们助威。
或许领军的主帅已被射杀,或者被羽箭的尖啸和铁器摩擦的刺耳之音所震慑,土著的千余之众一下子乱了章法。
由原先的杀声震天,变成慌不择路的四散逃亡,如此攻守逆转尽然发生在一瞬之间
“秦
冲锅盔!快去抓个舌头回来给我们带路!大哥,这个天空之城看来去不成了!哈哈哈!”
来犯之敌已经逃走,本身并无任何恩怨,没有必要乘胜追击。
况且剩下的羽箭已经不多,如果他们重新组织战队反扑回来,我们可就危也!
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后退南下重入无人的山野,对于归乡心切的我们来说已无任何的意义。
于是我决定赌一把,继续北上向着人烟处行走,穿越这个已与我等结仇的海国。
秦冲、锅盔和大伙正在四处寻回射出的羽箭,听了我的命令,便把一个箭伤手臂已经吓傻了的土著少年押了回来。
“贤弟厉害!为兄佩服!哈哈哈!”
林兄狂饮了一口压惊的薯酒,拍着我的臂膀哈哈长笑道。
“我们还是向北走吧!为兄如今已经想通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有人烟的地方!”
给土著少年包扎好伤口,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明白我们的用意。
大伙也找回了跑散的羊驼,稍作筹划之后便匆匆结队下山,进入了峡谷之中。
原来战事如火的涧溪两岸,现在已是一片死寂。
战死或受伤的土著军士零零星星的躺在了河滩和四野的草地陇亩之中。
自家挑衅在先,稍遇抵抗便仓皇而逃作鸟兽散,连受伤的兵士也没有带走。
世间还有如此打仗的?
难道他们以为我们这十几个人的外邦商队就是强敌压境?
如今已全部撤回山巅的城中固守待援?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虽是为了自保,但身为佛徒见此情景还是悔恨难当,我不禁对着西天连唱了几声佛偈。
自身的力量太过弱小,又无当年萨珊波斯那些摩尼教徒的从旁相助。
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些伤者,我们已经无力救助了。
最好的选择便是快快离开,好让这些土著的族人们前来自救。
夕阳快要落山,在土著少年的引领下,我们准备沿着西北方向一条穿山而过的野径继续前行。
这条野道正好在天空之国的背面,或许翻过这座大山就进入了其他土著海国的领地,今日无意间结下的仇家也就无人知道了。
大伙牵着羊驼匆匆穿过湍流的涧溪,不远处的河边,一个幼小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还伴有尖细的啼哭之声。
我赶紧跑了过去,原来是一两三岁左右的土著女娃。
裹身的毛毡全已湿透,站在晚风里瑟瑟的发抖、无力的哀啼,令人望之心碎。
或许她的家就在涧溪的另一边,或许她的父亲已经战死在远处的滩地上了。
“少主!怎么有个娃娃在这儿?”
“这些土人上阵杀敌还背个娃娃在身边!真是稀奇!呵呵!”
见我没有归队,秦冲和锅盔都快步跑了过来,见到暮色中的这个小娃,也都是甚为惊奇。
“贤弟!快快放下!荒郊野外血腥沙场,无端有个小娃在这河边!定为不祥之物!”
林兄也奔了过来,见我脱下自家衣袍来包裹这个可怜的小娃,赶紧
连声制止道。
“大哥!这个女娃怪可怜的,快要淹死了,带上她吧!不管是人是鬼既然撞见了便是缘分,如何处置等到明天再说!她的父母或许就死在我们的箭下,这也是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态度坚决道,招呼秦冲搭手,把这个小娃绑在了我的后背上。
见死不救非商者之道,爷爷和苏叔他们如在身边,也定会这么做的。
而且我看到土著小娃的第一眼,就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眼神。
无辜、绝望而又委屈,想与这个世界抗争,一条浅浅的溪水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二十年前于阗国王城的奴隶市场,我陪家母重金买下落难的戎卢公主朵儿小妹,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那个时候朵儿与这个土著女娃差不多同龄,至多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
我何不像家母当年那样,也收留这个小娃做为今生的闺女!
在清风泽的家中,我已有长子封素。
我儿素封从出生到现在,在我的身边还没待过几日,所以身为人父的感觉很是淡漠。
离开故乡已有两年多的时日了,我尽然很少思念这唯一的儿子。
然而当土著小娃胖嘟嘟的脸蛋贴在我的后背上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父爱之心却如地火一般喷涌了出来。
感觉从今往后,我便是这个娃娃的父亲了,要一直善待她、保护她,陪着她慢慢长大。
说来也奇怪,土著女娃尽然不再啼哭了,还在我的背上沉沉的酣睡了过去。
或许在没有和自己的父亲或母亲走散之前,她的双亲就是这么背着她的,如今也把我当作是她的慈父了。
“贤弟!山间夜晚的寒气重,你光着膀子怎么能行?快快裹上它!”
见我执意留下女娃,林兄也就不再劝阻了,喊田伯取来一块毛毡。
“谢过大哥!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快点赶路吧!”
我把毛毡胡乱裹在身上,又接过锅盔递上的木棍作为拐杖,和林兄重新回到了驼队的前面。
秦冲背起我丢下的桑弓箭壶,与锅盔、林青等人负责断后。
作为向导的土著少年先前流血过多,现在已经虚弱不堪了。
大伙只好腾挪出一匹羊驼,作为他的坐骑,由春哥牵着一起同行。
按照北上以来的经验,靠近西北海岸线的山间驿道,只有脚下这一条路了,有没有向导已不重要。
仍然带上这位少年,我和林兄另有打算。
如今在这陌生的海国大陆上行走,由于没有朵儿这样的翻译随行,我们如同瞎子摸象一般四处乱撞。
所以从长计议,培养一个通晓土著野语的自家伙计,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这个土著少年还算机灵,刚才一番手语他尽然能够明白我们的意思。
假如在一起相处三俩月,土著少年定会像我家商队的萨冰和尼米那般,识得汉地的雅言。
告诉我们这个海国大陆的风土人情,何处是金山,何处有铁石。
如此一来,林兄造船西归的求生之路,也就事半功倍了。
(本章完)
商与佛